同沈家一样，陆府三房也没分家，寿宴便设在了二进门的院子里。

沈家众人由仆从引着进了院子，再由婢女领着男宾与女眷隔着湖而坐。

沈云湘倒也不意外，陆家是世代为官，向来自诩清流砥柱，让男女同坐这事，陆家做不出来。

只是这倒是让孙氏难为了一把，沈宏岳虽年幼，但却不愿女眷处，最后还是沈宏辉辉向孙氏再三保证会看好三弟，孙氏才放心让宏岳跟着去了。

沈家众人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沈云湘粗略扫了眼，倒是发现了不少熟人。

婢从领着沈家众人坐下后，陆家二太太沈心禾过来招呼了众人，视线最好落在了沈云湘身上，“云湘可算是好了，再不好，娘和嫂嫂可要急坏了。”

“可不是嘛，几个姑娘里，老太太就疼爱四丫头。四丫头不好，老太太也跟着不好了。”卢氏觑了眼一团和气的众人，瘪了瘪嘴，“如今四丫头好了，老太太的身子也跟着好了。”

陈氏有些不悦，卢氏这般阴阳怪气，是非要挑起二房与三房的纷争不成？

“劳烦姑姑记挂，云湘好多了。”

陈氏不好开口，沈云湘却不会自己咽下这个软钉子，上一世她在宫中没少见口蜜腹剑，绵里藏针的，卢氏这般阴阳怪气倒是不入眼的很。

沈云湘也不理卢氏，只道：“祖母常念叨着姑姑，还说五妹妹和姑姑小时候一样，偷偷给五妹妹好吃的，姑姑去和祖母说说，云湘也想吃春雨酥，祖母一定会听姑姑的。”

“你呀，就贪吃。”沈心禾失笑点了下沈云湘皱起的鼻，“你才闹肚子将好，还想着吃春雨酥呢。”转而又冲孙氏道：“妹妹教教我怎么养的儿女，云舒如此乖巧伶俐，宏岳也是早熟聪慧，听说宏岳已经读上《千字文》呢？”

孙氏听了这话，立时笑了出来，又谦虚了几句，去讲儿子读书的事了。

卢氏见自讨没趣，没好气地哼了声，不再理会沈心禾同陈氏，自顾自地去寻两个庶女说话。

陈氏觑了眼右手边的沈云湘，欣慰地点了点头。

卢氏不再多事，沈心禾松了口气叫了长女芷音过来见人。

一身丰玫红罗衣的陆芷音过来福了礼，“芷音见过舅母，表姐，表妹。”

沈云湘同着府上几个姊妹一道回了礼，不甚热情，也挑不出错。

沈心禾还想着让女儿带沈云湘去院里走走，一看沈云湘似乎没什么兴致，干脆也不强求，随着陆芷音的意思，让她自个玩去。

见陆芷音走了，沈云湘勾了勾唇，这才安心打量起众人来，不意外地发现在场的女眷都是带了家中所有女儿一道来的，也是，谁不想借此机会，给儿子女儿寻个显赫的亲家。

一旁的沈云舒探头过来，俯在沈云湘耳边问道：“四姐姐，同芷音表姐一道的哪位姐姐是哪家的？”

沈云湘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一身殷红蜀绣水袖留仙裙的裴瑜正同陆芷音咬着耳朵，沈云湘微微皱了皱眉，“是定远侯府的裴乡君，怎么？”

沈云舒摇了摇头，“那位裴乡君的衣裳上的花倒是别致。”

沈云湘闻言一愣，继而又松了口气，“裴乡君是先帝亲封的乡君，自然身份尊贵。”

话说到这，沈云舒也明白了，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姐姐。”

沈云湘轻轻一笑，将桌上的点心递过去，“给你，有你喜欢的芙蓉糕。”

“谢谢四姐姐。”

得了沈云舒的谢，沈云湘笑着摇摇头，视线又落到了裴瑜同陆芷音的身上。她知道这俩人要做什么，上一世，她不就是跟着一道去了么？

只是，沈云湘收了笑，眼神一凛。她不会蠢成这样，两辈子犯同样的错了，去见什么劳什子“陆大哥的同窗”了，那人，她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主动凑上去。

“沈夫人。”人群里走出一位年过三十的妇人，朝着陈氏微微一礼，身后跟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只拿眼瞅沈云湘，并没跟着作揖。

“季夫人。”陈氏起身回了一礼。

沈云湘也跟着起身回礼，她认识此人，这是季家二夫人王氏，成王妃季氏的叔母。

“沈夫人你看，”王氏笑得热拢，指着墙边的一株桂花树道，“这花倒是开的繁盛的很，沈夫人可愿意陪我去看看？”

陈氏了然，对沈云湘叮嘱了几句便与季夫人一道走开了。

除去沈云舒年幼不懂，在场的几位太太姑娘无一不知金氏这番举动是何意。

卢氏冷哼了一声，嘴里念了两个庶女几句，她没有嫡亲的女儿，季家再好与她也无关。

孙氏只是笑笑，也不在意，她的云舒年岁还小，不急于说亲。

沈家大房两个庶女沈云蔓同沈云萝对视了一眼，冲着对方苦笑了。

沈云蔓今年已经十五，沈云萝也有十四了，可是卢氏完全没有张罗这为她们定亲的想法，她们也不好直接求到祖母那里去，平白落个恨嫁的名头，只是眼下这个场合，哪有显贵人家会看上她们这样的庶女。

沈云溪心下惴惴不安，可是转念一想，便冷静了下来。在场的众位夫人哪家不是非富即贵，要同沈家说亲，自然也轮不上她。

沈云湘啼笑皆非，这可不是冤家路窄吗？

眼前这个一脸倨傲的小姑娘，同她颇有些过节，上一世季筱雯常来成王看望堂姐季氏，每次见她都没什么好脸色。

上辈子她跟成王妃季氏相看两厌，而季家老爷同沈丰饶同为成王岳丈，也一直相互较着劲，等到陆丰饶连升三级，官位压过季家老爷时，季筱雯为着给姐姐出气，没少指示家中族弟为难沈宏佑。

她竟不知道，季家原来和起过和她结亲的意思。

随即沈云湘就明白过来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正同陆芷音和裴瑜一道谋划着怎么过去男宾席呢。

想到这，沈云湘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上辈子真是被猪油糊了眼，尽做些拿鱼目当珍珠的事，那陆芷音同裴瑜哪一个是省事的主？

只是母亲回府后为何与她提及此事？是母亲不愿意么？

说起来，眼下这季家二爷是四品的御史中承，季家大爷更是二品的中书舍人，此时能与季家结亲，还是沈家高攀了，按理说，母亲应该会觉着，这是一门好亲事才对。

看着沈云湘迟迟说话，一旁的季筱雯忍不住开口，“喂，你叫什么？”

听了这话，沈云湘收起来心思，也不看说话的季筱雯，只同沈云舒道：“五妹妹，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

沈云舒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季筱雯，又看了看一旁的沈云湘，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季筱雯气急，拿手指着沈云湘。

“季姑娘，”沈云湘也不恼，直直望向季筱雯，“季家耕读传家，想必家里是请过夫子的吧。”

季筱雯一愣，没想沈云湘的话题跳的这么快。

“既然请过夫子，那这夫子竟没同季姑娘说过，在外同人结时，应当先见礼，报上自己名讳，这样的夫子，云湘建议还是换一个为好，”

“你给我等着！”季筱雯气急，狠狠剜了眼沈云湘。

“季二姑娘慢走。”看着季筱雯跑开的背影，沈云湘好整以暇地接了句。

季家不行，季家是成王姻亲，她就算嫁过去，可以不用入王府，可依旧同成王绑在同一条船上，一旦成王举兵，季家必定首当其冲。

“她怎么走了？”目睹了全程的沈云舒有些茫然。

沈云湘偏头，看见沈云舒捏着桃酥望着季筱雯的背影愣神，沈云湘失笑笑，知道沈云舒是突然被她点名，意外目睹了整个经过，还有些没缓过来。

见沈云舒呆呆的很是可爱，沈云湘伸手捏了一把沈云舒的小脸，冲着沈云舒轻轻眨了一下眼。

看了全程沈云萝，心里渐渐生出些艳羡来。这是嫡女才有的底气？可以这般随性妄为，半点不怕主母责罚？

如果换成是她，沈云萝苦笑，她是万万不敢说出这话的，而且这事也不会轮到她，她怎么偏偏是个庶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