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春欲雨
作者:宿雨江南 | 分类: | 字数:3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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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家里来的贺礼
转眼到了九月底了,天气早已转寒。
小北正烧着炭火,今日早起时比前些日子又冷了几分,屋子里阴风阵阵,吹的人直哆嗦,他已经穿上了小袄了,可是他还是觉得冷的很。
吸了吸鼻子,小北裹紧了身上的小袄,低头看了看自己冻的通红的手,又拿眼去瞅屋里看书的少爷,小声嘀咕,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冷,他这使粗的人都换上了小袄了,少爷一个读书人,居然还穿着长衫,他不冷吗?
“少爷,家里又给您寄了东西。”
小北正想着,门外走进来一个同他差不多大年纪的抱着木箱的书童,笑得眼角都眯起来了,“咱们少爷今日生辰,老爷太太早就准备好了礼物,瞧着好大一包,都是家里寄的。”
小北看了看抱着一沓包袱的何吉,何吉今日穿的却是一件灰褐色的夏衫,比夏天穿的,只在里面多加一件,小北又嘀咕上了,何吉也不觉着冷么?
何吉把手上东西放下,转身接过门外江叔手里的包袱,“小的还看到了沈家姑母的贺礼呢,江叔买了菜回来,说今日跟公子烧个鱼哩。”
江叔是个五十多岁的鳏夫,早年死了老伴,也没有再娶,自己一人拉扯女儿长大,如今女儿也嫁人了,他不愿让女儿养老,自己出来寻活计。
陈文清过来读书,只带了个书童,小北和江叔都是在这边因着需要租房煮饭,又寻的本地佣人。
江叔也不说话,只冲着小北笑,帮着何吉把包裹都拿进来后,转身就去了厨房。
小北盯着江叔,直到江叔的背影在门口消失,江叔倒是也穿了棉服了,只是,小北有些难过,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子,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爷子一样怕冷,他不是虚吧?
“想什么呢?”何吉推了一把还在发呆的小北,“还不帮着少爷把东西放进去?”
“何吉,我可能要死了。”
知道小北的想法之后,何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同少爷都是在幽州长大的,幽洲多冷你不知道,冬天夜里起夜,在外面多呆一会,那玩意,额,”何吉本来还意有所指,可是看了看还在屋里的少爷,心虚地改口,“鼻子都能冻掉。”
小北没听出来何吉的言外之意,只帮着清点包裹,“家里给少爷寄了冬装,还有靴子,腊肉和信。”
何吉也帮着收拾,眼角瞥到一物,冲嚷道:“是沈家姑母寄的,姑母还寄了给少爷寄了套文房用具哩。”
顿了顿,没听见回应,何吉又喊道:“还有封信,像是表小姐寄的。”
何吉还没说完,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句,“把信拿过来。”
何吉给了小北一个“你看,我就知道”的眼神,收了两份信一起递过去,屁颠屁颠赶着给少爷送去。
陈文清却没立刻拆信,只吩咐何吉把信放在书案上,又翻了一页书。
何吉等了会儿也没等到陈文清看信,挠了挠头,又回去收拾包裹。
“怎样,少爷收到表小姐的信,高兴不?”
何吉暴起踢了小北一脚:“你怎就这么多事,管好你自己的事。”
小北早有防备,身子一撅,躲过去了,回头又是一阵嘲讽,“踢不着,嘿嘿。”
“你小子三天不打,你皮痒了是吧。”
说完,何吉伸手就朝小北领口揪去,小北灵活一扭,转身就往外跑,还不忘把手上包裹扔给何吉。何吉被突如其来的包裹绊住,只得先将包裹放回桌上,再追了出去。
陈文清头也没抬,这俩人没有一天不干架的,他已经习惯了。趁着这个空档,陈文清拆了信。
信是陈文骏写得,倒也没说什么大事,只说了家里的情况,说文宥已经能说一小句话了,父亲公务繁忙,祖母最近身体不错,母亲给他备了冬装云云,末了,还加了句,让他不要忧心,家中有他,只管安心读书就好。
陈文清笑笑,也不去看随信寄来的飞钱。将信搁在一旁后,目光却落在了另一封信上。
信上铁画银钩写着“陈文清亲启”,署名的地方勾勒了一抹祥云。
看着这图,陈文清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分。
小时候有段时间里,沈云湘老跟着他。
他读书,沈云湘就在他书房里磨磨蹭蹭。他早起练功,沈云湘就迷迷糊糊坐在旁边台阶上打瞌睡。每次等他看过去,沈云湘又假装看别处,他起先还有些疑惑,后来就想通了。知道这定是得了姑母的意思,要来同他道谢,可是这小姑娘向来同他不和,自然是拉不下脸的。
想通了之后,陈文清不觉有些好奇,她准备怎么说?可一连好几天,沈云湘就只跟着他,也不说话,就拿眼瞅他,只是越来越急躁了。
他也得了祖母的意思,知道小姑娘面子薄,性子也倔,憋了几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怎么说,他就想他可以主动同小姑娘说起这事,然后给她台阶让她顺着下了,这事就过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非要小姑娘道谢的,之前没说,也只是好奇她会怎么做,既然她这般为难,倒显得他不是君子了,何况小姑娘还小他几岁呢。
打定主意后,他决定今日就同她说清楚。可他等了一整天,小姑娘都没来,左右不见她来,他便指了婢子出去打听,这才知道她跟着大哥出去看耍猴了。
这几日西市街上来了一个会耍猴的外族人,吃饭的时候,大哥就绘声绘色讲过那猴如何聪慧,如何会作揖云云,当时沈云湘就听得出神。
他原还想着等小姑娘道完歉,他就带着她一道去看耍猴,结果没曾想,是他被当猴耍了。
陈文清只觉得气急,又拉不下脸去找她,她不来道歉,他还能上赶着提醒不成?
晚饭他没去吃,祖母派人问过,他只推说下午吃过了,眼下也不饿,不去了,自己就在书房看书,只是枯坐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进去。
沈云湘敲门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恼,只克制去看书,书上说“厚性宽中近于仁,犯而不校邻而恕。”
陈文清“啪”一声合上书,又翻开了本诗集,随便翻了一页,书上说,“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
陈文清气急反校,这书是看不下去了!
沈云湘有些忸怩,自己慢慢挪到陈文清的书案边,因着个头不高,只露出个头,见陈文清故意不看她,沈云湘有些忐忑,只紧紧握住手里的东西,期期艾艾开口,“对不住”。
见陈文清没有反应,沈云湘知道是自己声音太小,又捏了捏拳,给自己打气,“表哥,对不住。”
这句陈文清倒听到了,抬眼去看她,就见沈云湘额前碎发下一双杏眼,黑白分明。
陈文清有些憋不住想笑,又有些恼,怎么她就道了句歉,自己就原谅她了?
没见陈文清说话,沈云湘偷偷觑他,见他似乎还是不高兴,沈云湘把手中握了好久的东西搁在书案上,“都是我不对,这个送给表哥。”
陈文清这才看清沈云湘递上的“东西”是个白玉刻章,他翻开一看,忍不住笑了出声。
这印章是他记事以来见过最差的,上面歪歪曲曲爬着四个字,“陈氏文清”。
“大表哥同我说表哥一直想要这个,今日我同大表哥出去给表哥挑的。”
沈云湘见他收了礼,想着陈文清应是原谅她了,心里一松,不自觉咧嘴,冲他笑得讨喜。
“你写的?”陈文清捡起印章,看着眼前小姑娘眉眼弯弯,目光澄澈的模样,拿拇指细细摩挲印章上歪歪曲曲的字。
“嗯,”沈云湘点头,边说边举手给陈文清看,“我手都写酸了。”
陈文清垂眼,就见小姑娘袖口手腕上都有些墨痕,知道她是一回来就来找他,向来也没有用饭,于是问了句,“用晚饭了吗?”
沈云湘摇头,不好意思说今日出去和大表哥吃了烧鸡。
陈文清叫人来送晚饭,领着沈云湘擦手。
洗过手,沈云湘又跑到书案前去看印章,回头问还在张罗着饭菜的陈文清,“表哥,我写得好么?”
陈文清一愣,言不由衷答了句,“尚可。”
“哦。”
瞧出小姑娘的失望,陈文清走过来,拍了拍沈云湘安慰道,“无事,只要你勤加练习,会写得很好的。”
沈云湘点点头,“我会写好的。”
陈文清失笑,“你怎么会写我的名字?”
“大表哥今日教我了,我还会写我的名字呢。”
沈云湘有些得意,抓了笔寻了张白纸去写,歪歪曲曲写下“沈雨云湘”。
陈文清不忍直视,也不知是宽慰谁,开口说:“云字是不好写”
沈云湘倒是没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自己写得很好,就是,“云的笔画太多了。”
陈文清没有说话,只接过她的笔,在原本斜斜歪歪的云字旁,画了朵祥云。
“这是什么?”沈云湘指着旁边的图案问道。
“云,这也是云。”
沈云湘眼睛一亮,“那我以后可以写这个么?”
“你可以给我写信的时候用,”知道小姑娘就是图省事,陈文清也不打击她的热情,倒是先允下来,才说,“可自己的名字还是要好好写的。”
沈云湘点头,又去照着他画的模样的纸上描摹,随着她的动作,发缎尾上的系着银豆一晃一晃的,很是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