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硕和亲王府的人走后，瞧着小青洲里被翻得狼藉，九红忍不住出声抱怨。

“姑娘，那些婆子粗手粗脚的，您看，好端端地绿缎子都被翻了出来，要我说，咱们姑娘是府上嫡出...”

“九红！”沈云湘皱着眉摇了摇头，继而示意水碧，“去歇着吧，明日再收拾。”

水碧懂了沈云湘的暗示，轻轻扯了扯九红的袖子，示意她跟着自己一道出去，“奴婢就在外头候着，姑娘您歇着吧。”

“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也不用守夜了。”

水碧一愣，急急道：“可是姑娘…”

“没事”沈云湘轻轻点头，“马上就要天亮了，更何况刚才已经搜过了，小青州里没有其他人。”

水碧还要说话，九红眼珠子一转，已经忙不迭应下，“多谢姑娘。”

随后拉着水碧出了门。

等屋里的人走完，沈云湘也不动，只静静地等着，直到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原来殿下是去做贼了？”

烛光“啪”地一跳，忽地一阵风刮过，仅存的火光灭了，沈云湘眯起了眼，等适应了月光，沈云湘这才看清坐在身前的齐王。

“哼。”

沈云湘好脾气地笑了笑，“您又何故要把灯灭了？”

赵睿明却不回答，只含糊地问：“你院子里的人呢？”

“睡下了，”沈云湘也不急着点灯，只借着月光直直望着赵叡明，“殿下不用担心。”

赵睿明嗤笑了声，“人心难测，隔墙有耳。”

“有劳殿下记挂，不过，殿下还是先看看您的伤吧。”

赵睿明一噎，好半晌才摇了摇头，“无妨。”

沈云湘耸了耸肩，心下暗忖，看来是没中毒。

沈玉湘一时间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气氛诡异，沈云湘只道：“我这儿庙小，只能委屈殿下屈尊一晚。”

“呵，四姑娘这地虽说地处偏院，但清幽雅致，怎么能算是小庙？”

沈云湘不自然地笑了笑，看来这齐王也知道，眼下，他是出不了这沈府了。

“殿下是去了硕和王府？”

赵睿明沉默了好半晌，才似笑非笑反问：“四姑娘打听这个作甚？”

沈云湘讪笑，“不过是好奇罢了。”

“四姑娘，”赵睿明直直望向沈云湘眼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适可而止。”

沈云湘心下一怔，面上也不露怯，只盈盈一笑，“是云湘唐突了，殿下早些歇息吧。”

说着，沈云湘取了柜子里的被子去了书房，在软榻上铺好，之后示意赵睿明。

“殿下请。”

赵睿明看了看沈云湘胡乱铺的被子，又看看沈云湘，又看了软塌。

“你让本王睡这儿？”

沈云湘恍然大悟，“殿下原来是想睡地上？”

赵叡明板着脸坐下来，随即挥了挥手。

沈云湘知趣，福了福礼，“云湘告退。”

回了房，沈云湘也没了再睡得兴致，只倚在床头，细细想起事来。

齐王为何夜探硕和王府？

她不信齐王没有心腹之人，可以委以重任，而齐王以身犯险，只能是因为这事，不能被其他人知晓。

那又是何事？

次日辰时，沈云湘喝着茶，瞧着明月掇书房。

“明月，那塌上的被子拿出去晒晒，今早我歇在那儿，觉得被子有些潮了。”

明月赶紧收了疑惑的心事恭敬地答了声，“是。”

正说着话，门外九红领着阿庆进来了。

“小的见过四姑娘。”

沈云湘立刻堆上一副浅浅的笑，“阿庆叔来了，水碧来看茶。”

沈云湘这声“叔”，阿庆很是受用，心下正得意，面上去还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姑娘折煞小的了，老爷让小的请姑娘过去。”

“哦？”沈云湘略一思索便知道是什么缘故了，“烦阿庆叔回去回禀父亲，云湘换身衣裳就去。”

说着沈云湘示意九红，九红点点头，摸着锦囊，送了阿庆出门。

“姑娘，要换哪身衣裳？”

沈云湘勾了勾唇，“之前不是有一套嫣红蜀锦的？”

“是。”

沈云湘透过屏风又扫了眼空无一人的书房，淡淡收回了眼。

也不知那齐王殿下是去了何处？

沈云湘换了衣裳，吩咐九红给庭芳院的辛姨娘送了燕窝，这才领着明月，水碧一道去了沈丰饶的书房。

明月眼尖，一眼看着阿庆侯在门口，朝着沈云湘福了礼，转身离开了院子。

“四姑娘，您来了，老爷正等着您呢。”

“有劳，”沈云湘回了句，“水碧，你就在此候着。”

“是。”

沈云湘自个敲了门，等屋里传来沈丰饶的声音，沈云湘这才推门进去。

正在书案前写字的沈丰饶，抬头扫了眼，正欲下笔的手一顿，等沈云湘叫了声父亲，沈丰饶方才扯出一抹笑意来，“四丫头来了，来。”

沈云湘心下了然，只浅浅一笑，依言走了过去。

“父亲写得真好。”

沈丰饶面上挂着笑，眼神却不在字上，只时不时扫上一眼沈云湘。

沈云湘心知肚明。

她今日这身装扮，像极了沈丰饶的故人，他亲梅竹马的表妹——盂娇娇，算起来，沈云湘还得叫这位早些年就香消玉殒的盂娇娇一声”表姑。”

“父亲叫女儿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受了这一问，沈丰饶面上也带出真实的笑意来，“前两日，柱国公府陶夫人给你母亲下来帖子，想在中秋之际举办一场赏月宴，邀你母亲带你同去。”

沈云湘意外“哦？”了一声，她虽也想过何氏会因为静善庵之事，对她有些好印象，却没想到，何氏竟然这般抬举？

“你是何时同陶夫人有旧的？”

“回父亲，前几日，云湘同母亲，外祖母一道去静善庵听师太讲佛的时候见过陶夫人。”

听沈云湘提到静善庵，沈丰饶的脸色霎时一时青一时白，好半晌才没好气地憋出一句，“那庵里以后就不要去了。”

“是。”

见沈云湘恭恭敬敬地挑不出错，沈丰饶又打量起了沈云湘。

“昨夜你处事不惊，进退有度，到底是长大了。”

沈云湘面带羞怯浅浅一笑，“多谢父亲。”

看着沈云湘上的笑，沈丰饶只觉得眼前的沈云湘仿佛是在天外，眼前的人，是那位故人。

“表哥…”

沈丰饶猝然回神，狠狠盯住沈云湘，“你说什么？”

沈云湘像是被吓到，抽了口气才颤颤巍巍地说，“我说，也不知表哥过些日子的秋闱可准备好了。”

沈丰饶不自然地笑了，“文清才识过人，自会高中的。”

“嗯，”沈云湘又笑了，“表哥会考中的。”

望着眼前嫣红的娇颜，沈丰饶眼前又浮现了那道消瘦的身形。

“表哥，我等你回来…”

等什么，彼此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