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娇奇道：“水军如何这么快投降？”

刘光答道：“二十年前，世祖破东吴，水军骁勇，声势浩大，何其壮哉。然天下既定，很快便遭裁撤。水军与以往已不可同日而语。赵王叛，齐王乱，朝廷已经一年多没有给水军发饷了。

许多人只得借剿匪之名，实则在江上抢夺商船，又贩卖物资，把持漕运。如今的水军与匪有何异？只有钱塘一部靠海运支撑，尚有战力。然而，钱塘、永兴属会稽郡，路途即远，海船又不能进江。

史冰沿江而下，丹阳水军那几艘破烂的艨艟战船哪里是上游荆州的对手？军纪又乱，各自为战，石城一下，都投降了伪汉。”

刘光说完，环顾四周，众人都眉头紧锁。

他只得再请：“王爷，淮南、广德与庐江几乎是淮河以南大宁最后的属地了，如若不精诚团结，恐怕要被伪汉逐一击破啊。”

上官杰也知道这形势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却也无计可施，只眼巴巴看着万娇，又看了看广德中尉周霸。

如今这个局势不用万娇分析，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她是聪慧不错，但并不是诸葛在世，对战事也不懂。她也不由得看向周霸。

周霸也是心中一叹，虽然经过扩军，他手握万余步兵，千余骑兵，但广德终究太小，若不是铁矿和石炭撑着，养这些兵就已经很费力了。

淮南郡治庐阳救不救？万娇刚才说的是气话，大家都明白肯定是要救的。只是庐阳周围几个县都投降了伪汉，军情不明，如何去救，不是上嘴唇碰一碰下嘴唇就能清楚明了。一旦开打，李辰从庐江郡西南的寻阳发兵牵制，庐江郡内史华谭就分身乏术了。

可周霸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北面的豫州之战。豫州刺史刘桥东面抵挡冯云，西面据守汝南与伪汉大将黄林对峙。豫州一旦被冯云打穿，广德四周皆汉地，成了大宁的飞地。豫州是广德北方屏障，不能有失，这个时候最应该支援的是刘桥这边。

周霸刚要开口，不料鱼向东匆匆赶来，奏报道：“刚刚接到军情，成德县令沈留已经开门投降了冯云的属将张统。淮南郡如今只有郡治庐阳、寿春、逡遒县和巢湖东岸的居巢县还在朝廷手中。”

众人听闻大惊失色，成德县就在广德北面，这就意味着伪汉的兵锋随时可以南下攻打广德。

萧彦儿坐在王位旁边，心中却是一动。她向鱼向东望去，鱼向东也默默点了点头。

萧彦儿便道：“王爷，周中尉，给彦儿三千人马，我去夺回成德县。”

众人又把目光看向刘光。刘光却道：“这样最好，根据情报，庐阳马上要遭遇伪汉南北夹击，无暇顾及成德，广德当年不是代管过成德吗？如此一来，也多了一处呼应。”

别人能投降，上官杰却不能。淮南郡无暇顾及各县，由广德在代管，比冯云占了，从北面威胁庐阳要好得多。

既然淮南郡这边肯答应，那广德这边拿下成德，也多了一个城池由北呼应，即便形势不妙，也可以从成德北上豫州，不至于被围死。

周霸心里却犯了踌躇，原想发兵去救庐阳，但突然要分兵去成德，广德这边一定要留够守备力量，那庐阳的胜算就更少。他手上虽然一万多人，但要用兵的地方多了，根本不够用，更何况……

他皱着眉头，问了句：“那猛虎寨怎么办？”

众人立刻明白了，萧达一直暧昧不清。如果分兵给萧彦儿，哪天他突然摇身一变，接受了伪汉越王的册封，广德岂不是内外受敌，自身难保了么？

萧彦儿有些尴尬，只得看了看上官杰。

上官杰猛得站起身来，说道：“彦儿都回来了，还担心什么？老周有没有兵，给她。她是孤的王妃，是孤的王妃，你们都傻了吗？”

周霸只得称喏，打乱的计划又盘旋在脑海中。广德还是太小，兵力吃紧。庐阳、成德、庐江郡和豫州都要时刻关注动向，万一全都崩盘，那神仙也难救了。

不料，王谦益又站出来，上奏道：“王爷，益达集刚刚修好城墙，人满为患，也请派兵驻守。”

内史胡敬一愣，问道：“如今兵祸连连，商贸应该越来越少才是，怎么会人满为患？”

王谦益解释道：“商贸是日渐趋少。原本买下地的商人们只是来集市做买卖，现在兵祸四起，益达集又刚刚修好了城墙，商人们携家带口，全部都搬来这边避祸。士农工商，商人们地位最低，钱财却多，那伪汉专杀富户，他们只能往这里躲，原来的铺面隔断起来就可以住人了。”

万娇寻思着，自己的父亲一大家子都住在益达集那边，现在有了坚固的城墙，更是需要派兵把守，便道：“王舅此话不错，请周中尉派兵驻守吧。”

周霸只能称喏。好嘛，刚才的设想又出了岔子，再捋一捋，救援庐阳还能派多少兵力？在自家门口不远打仗，后勤有保障，自然是兵力越多越好，将军们都是多方面考虑，有了胜算才愿意动手，像皖县大捷这种以少胜多的案列并没有参考性，不能次次都去冒险。

眼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周霸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具体方案，只好说道：“庐阳有难，广德自然是要救，且容我细细斟酌，再从长计议，可否？”

刘光也只好道：“如此便好。我代家兄谢过王爷、王妃，胡内史、周中尉以及诸位。”

刘光前脚退下，后脚小黄门小豆子却来禀告，有客人来。钱德海连忙点头，道：“是顾家人，王爷，议事之前向您禀告过。”

吴郡顾家，是江东实打实的四大名门望族之一。广德国又小又穷，平常哪能进这些豪门的法眼。

来人是顾氏支脉，他头戴进贤冠，一身儒士打扮，看岁数应该比上官杰大个几岁。他上殿站定，用余光扫了一眼众人，摇了摇头，只在看到周霸的时候，才脸色有些转圜。

“吴郡茂才顾季恩参见广德王爷、侧王妃。”

钱德海悄悄走近上官杰，低声道：“这个顾季恩很有来头，他祖父是原东吴豫章太守，祖母是原东吴大都督陆逊的妹妹。顾家人才济济，他有一个叔父叫顾融，现在是长沙王上官义的骠骑将军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