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大门无声地打开，《第二圆舞曲》的音乐响彻在长廊上空，悠扬又热烈的舞曲仿佛一瞬间勾起人们对于时代的回忆。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张麒麟缓慢眨了一下眼睛，隶属于上个世纪的气息顷刻间扑面而来，或许是某位伯爵的晚餐，又或许是王公贵族的舞宴。

于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名流们汇聚一堂，突然升起一场盛大的宴会。

舞台的中央是女士们珍珠点缀的长裙，鸽血石与翡翠装点的珠宝佩戴在雪白的脖颈间，如同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她们手握着名门制作的檀香扇，裙摆飘摇，在停下舞步、中场休息的间歇，轻拢唇边掩住与同伴的呢喃私语。

绅士们燕尾服摇曳，优雅得体，穿梭于舞池之中。

来自北欧雪国的琉璃与镀金的餐具在灯火下灼灼闪耀。

十里洋场。

古老的绿漆火车轰隆隆地发出汽笛声响，载着一场盛大的宴会向悠远的前方驶去。

长而深的走廊尽头，敞开的大门，倘若是对来者一场无声的邀约。

楚子杭从不辜负美意，欣然前往。

他提刀阔步，步履无声，笔直如剑，不似优雅赴约的绅士，倒像是沉默而清冷的武士。

长廊两道的车窗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外面的风景是何等模样，其他包厢门锁紧闭，只有战术手电的光芒下，倒映着两张冷峻的面容。

从他踏出的第一步起，寡淡的香气不知从何处而来，缭绕鼻尖。

举目望去，直抵餐厅不过区区十三米的长度，几步就可以接近。

但楚子杭和张麒麟两人，走了近十分钟，始终没有尽头，无限的长廊仿佛被黑暗扭曲，延绵至更加遥远的地方，再怎么样也触碰不到边界。

随着音乐舒缓走向高昂，原本浅淡的香味愈发浓烈。

没有问题。

骨血里沸腾的属于龙的血液未曾给予警示，黄金瞳灼灼如朝阳。

察觉到楚子杭回头时询问的目光，张麒麟无声摇头，他也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适，但却似乎有几分熟悉。

他心底略微疑惑。

既然眼前的路走不通——

反手挥刀，只见刀光乍起，电纹闪耀，于夜色中挥洒一道弯月的光辉。

“铛”一声落下，炼金材料与玻璃碰撞擦出一道火花，纹丝不动，号称无物不斩之刀却在眼下遇到了阻碍。

他并指抚过毫无痕迹的玻璃。

忽然，指尖有一缕粘稠的血液向下流淌而落。

这是……什么？

张麒麟抓住他的手腕，靠近嗅了一下，浓稠黑红色血液，翻涌着深埋在地下的泥土气息。

他望向仍然高唱着靡靡之音的尽头，忽然开口，“它是活的。”

楚子杭颔首赞同。

就在刀刃撞进车身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一股明显的恶意窥探过来，一双金色眼眸回望过去时，又消失的悄无踪迹。

毛骨悚然。

他们依旧停驻在04号车厢的门口，最远不过走到隔壁的05号车厢。

楚子杭与张麒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05号车厢走去。

铜质的车牌，铁制花纹已经布满锈迹，似乎还有一丝暗红色的血迹。

张麒麟拦住楚子杭将要拔刀的意图，伸出手指细细沿着门边检查一遍，“没有机关。”

张家奇长无比的发丘指，骨节分明、灵活纤长。

只曾听闻，未曾亲眼见过，发丘指的名号可谓响当当，鎏金的眼瞳中掠过一丝好奇。

但顾及到眼下需要专心的场景，满腔八卦疑问咽回心头，落在面上只是轻微抿了一下唇角，这让已经准备开口解释的张麒麟淡淡一噎，低头去看锁了。

铜锁是很老派的那种，简单机械弹簧与钥匙搭配，没什么难度。

他蹲下身，手电叼在唇间，从随身的腰包里抽出一截铁丝。

细长的铁丝在他手中灵活的如同玩具，墓下满地机关陷阱都难以阻拦，更何况这玩意儿，张麒麟眯起眼睛。

不到五秒钟，只听“咔哒”一声，门已经开了。

张麒麟飞速后退，楚子杭习惯性伸手揪住衣领将人往后一拽。

门后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危险没有，倒是顺手把张麒麟的瓶盖拽掉了。

张麒麟沉默地整理兜帽，决定下次拽吴天真和胖子换一个姿势。

战术手电的光线明度极高，光束能射出很远，却在触及到门后的一团黑雾时，被完全吞没。

楚子杭先一步走了进去，越过漆黑的一片，门后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世界。

与原本不到十平米的狭窄空间完全不同 ，如今门后已经扩展成70平米的长列车大小。

两边并不是大多数短途火车的硬座，全是软卧的床铺，一共二十八张床，上面已经摆满了棺材。

密密麻麻的沉木棺材占据了所有的空间，极低的温度每呼出一口气都要化成白雾。

太夸张了，一跨过门，就好像穿越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完全超出了楚子杭的知识储备了，他对于屠龙的业务娴熟，顶多再加一个炼金，完全不包含盗墓这种个人兴趣爱好类的东西。

他侧过身，看向旁边的张麒麟。

“民国末年的制式。”张麒麟一眼扫过去，给这些样板间一样的流水线产品下定论，“用来养尸。”

像是燃烧过的香料一样的味道好像更加浓郁了，楚子杭抬手压上其中一口黑棺，作出一个开馆的手势——打开看看？

张麒麟点头。

村雨的切口一向利落漂亮，只看楚子杭一个收势，棺材已经被切开一个方正的口子，一股浓烈的尸臭味扑鼻而来。

没有清洁条件，他作出一个振刀的动作，飞速震动的刀身表面很快凝结一层细密的水珠，将粘稠得尸液冲刷干净，绿色的液体沿着刀尖滴落在地上。

夜色中村雨似乎颤抖了一下，就连原本威风凛凛电光折纹也暗淡了下来。

错觉吧？

张麒麟这么想着，举起黑金古刀，手起刀落，紧跟着把尸体的头颅割了下来。

一瞬间，黑金古刀好像也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