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心塔七层楼。

听到四层楼传来的惊呼与喝彩声，盛惜朝微微一怔，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

在原本的计划中，他并不打算在此次大试中登顶。

他是旧时代的人物，按理说不该与这些年轻人争夺舞台。

何况站得越高，跌得越重。

当日定军山的穿心之痛，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抵达四层楼，获得北出长城的资格，然后离开观心塔——这才是他初始的打算。

可是，当他经历了二层楼与三层楼的幻境，然后在四层楼看到那些学院同窗望向自己的眼神后……

他的想法变了，原本的计划也随之改变。

相信在这次大试结束之后，一定会有更多双眼睛在暗中注视自己——其中当然包含了长明。

若换在一年前，这绝不是他想要的处境。

可如今他已有了新的同伴。

或许这些同伴还太年轻，也有待成长，可正因为他们是充满希望的朝阳，才更值得自己去信任并等待他们成长。

是以，不如就由自己站到这风口浪尖，等待长明的下一次出手。

最强的人，本来就应该走在最前头。

收回思绪，他重新看向面前的那口木箱。

掀起箱盖，只见内置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块。

赠予榜首的奖励居然是这么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

把玩着只有拳头大小的石块，盛惜朝不解地眯起眼。

通过掌心传来的质感，盛惜朝确定这是再普通不过的石块，感受不到内里的半点灵气。

他甚至怀疑要是自己再稍稍加点力，会不会把这石块给直接捏碎了。

他注意到箱底刻着天图学院的院徽，这就说明石块的出处正是学院，或者说是出自司徒宁达的收藏。

“那老狐狸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将石块收入名牌后，盛惜朝转身走向来时的灵阶。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知道这石头的来历还得去问那老狐狸本人。”

思索间，他已重返四层楼。

灵阶下方，独臂神丐倚阶而卧，双目虚闭。

“恭喜你。”

独臂神丐忽然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们都在楼外等你，你是最后一个。”

遥指着远处的传送符门，独臂神丐笑吟吟道。

“……”

盛惜朝俯身微行一礼，接着向符门走去。

“对了，我已很久没去天都了……”

独臂神丐的声音再次响起，“蒋绍文还好么？”

盛惜朝立时收住脚步，一颗心简直跳到嗓子眼。

众所周知，在独臂神丐还只是天都一乞儿之时，是食神蒋绍文的慧眼看出了这颗蒙尘的珍珠。

蒋绍文与独臂神丐的交情可谓非同一般，就如同前者与剑帝易雪臣。

可是他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难道他认出我了？

盛惜朝背着身，无数的疑惑在瞬间闪过脑海。

“自你去年成名，成为大陆上备受看好的新星时，种种往事自然会被那些大人物挖出来。”

独臂神丐的眼神忽然锋利起来，“你在须尽欢与蒋绍文结缘被引为知己一事，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

闻言，盛惜朝这才心里一松。

“蒋前辈好的很，能吃能喝，每日都要增重半两。”

他淡定自若地回过身，微微笑道：“只不过在经历了去年的那场天都大火后，他为了重建须尽欢而负了沧州王家不少债。”

独臂神丐大笑两声，便是手掌一扬，半人高的酒葫芦顿如飞沙般高高飞起。

“你喝酒的吧？”

单手轻托着对方的挚爱之物，盛惜朝没有犹豫，扒开塞口的同时便闻到那扑面而来的酒香。

千里醉花酿。

佳酿入腹，似暖流四通周身。

“好酒。”

浅尝一口后，他将酒葫芦再次抛回。

“我相信这句话你一定听过很多遍。”

独臂神丐笑容渐敛，“你和一个人很像。”

盛惜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易雪臣无疑是我们那代人中最耀眼的存在，他的战死当然令很多人为之遗憾。”

独臂神丐如此说道，但脸上没有半分蔚然，“好在我在今天看到了你……你们真的很像。”

盛惜朝目光微沉，依然没有说话。

一片寂静中，两双锋利的视线笔直相会，不带一丝退让。

良久。

“去吧……你的同伴应该都在外面等你。”

独臂神丐挥了挥手，重新趟回灵阶上，合目闭嘴。

没过一会儿，便听鼾声响起。

“……”

盛惜朝摸了摸鼻子，然后转身走向符门。

这一次，再没有人喊住他。

他的脚步穿过符门，接着落在一片青青草地上。

身后，是那高耸巍峨的观心塔。

上方，上百艘灵舟依然围绕着那道直冲云霄的光柱。

三日前，光柱上足有上千个名字。

此时，留在上面的名字只剩下一个。

这名字沐浴在万丈高空中的阳光下。

很高，也很耀眼。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闻声，回首。

不远处，人群如潮水般团聚，汇集了参加此次大试各路年轻天骄。

鸦雀无声。

上千双眼睛来自地面，来自高空，就这样统一地看向他。

盛惜朝。

一个一年前还默默无名的名字，但在今天之后它便会成为大陆新生代的代名词。

这时，苍穹下的某艘灵舟上骤然响起一声兴奋的牛叫。

“盛大哥牛逼！俺就知道你可以做到！”

盛惜朝摸了摸鼻子，笑了。

他徐徐走向人群，走向最前端的学院同窗以及静立在最中间的少女。

“你的长衫呢？”

司徒小幽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板着脸道：“你只是和她打了一架，就把衣服打没了？”

盛惜朝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真实的情况并不是你想要歪解的那样……你其实是知道的。”

司徒小幽脸上微微一红，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再也装不下去了。

一旁，司徒上元脸颊不停抽搐，在心里叹了口气。

六殿下……

非上元不帮你，只是这家伙实在过于强大……

从各个层面上来说……

望着那个沐浴在众人目光下的身影，盛擎空眼眶渐湿。

明知眼前这人已不是那个与自己一同去往天都的青年，可他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老二……看得到吗？

拄着拐杖的盛晚樱在一旁斜了他一眼，心想一个大男人居然当众哭哭啼啼，真是好生没出息。

“走吧……副院长他们应该等了很久。”

盛惜朝收回停留在少女头上的手，举目望向高空，知道那条老狐狸也一定正在看着自己。

放置在五至七层楼的宝物，他从来不曾关心。

可是在他得到那块看似普通的石头后，总觉得此物绝不像它的品相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