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

“好像是芳菲殿的锦心啊！”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地溺死在这里……”

“这池子也真是晦气，上半年才在这里溺死一位皇子。”

“……那是不是有什么冤魂索命啊？”

“太可怕了，赶快禀告总管，我看还是要把这个池子填了才好！”

雨水刚停，池水水位涨了许多，可这里偏僻，自从死过人，便一直鲜有人迹。

今日竟然又淹死一个宫女，真是叫他们人心惶惶，好在只是一个不受宠妃子的身边人，只需报上去把尸身处置了即可，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

芳菲殿。

“锦心，相国寺那边收拾妥当了吗？明日能否启程？”

苏梓馨听到门推开的声音，头也没抬就以为是锦心回来了，等了好久也没有人回话，才自书卷中看了一眼。

看清来人，她神情一愣，怔怔地张嘴道：“……慕宁，你……怎么来了？”

苏慕宁很久都没有踏足芳菲殿了，像是连带着从前的事、从前的人都不愿意再提起一般。

她今日竟然过来了。

苏梓馨不明所以地起了身，又有些犹豫地看着手中的笔，抄写佛经是最好不要中断的。

苏慕宁慢慢走到她桌边看着她笔下的经文，见她只挽了个簪子，身上穿的也极为素净，不似从前珠翠红装的模样。

想到她刚刚的话，便问了一句。

“你要去相国寺？”

苏梓馨觉得她今日语气好像是温和了一些，就像是闲逛到这里一样平静。

她想了想，还是解释道。

“慕宁，我已经向陛下请旨了，以后会和锦心一起住进寺中。”

苏慕宁伸手拿过她一旁抄好的一本，随意翻看了起来，眼中带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不做你的贵妃了？”

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求来的，如今不要了么？

苏梓馨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圈红了起来，她摇了摇头沉声苦涩说道。

“我近来总觉得不安，瑞儿年幼早夭或许就是我当初所为报应到他的身上了。今后我便要为自己的贪嗔痴赎罪，为你与我早夭的孩子们祈福。”

苏慕宁闻言停在书页上的手指微颤了一下，突然就想到那一日，她身下流的血比手腕上的还疼。

她的孩子.......

是的，她也失去了一个孩子，死在她自己的手上。

苏梓馨见她脸色白了几分，眼中也有些恍惚起来，一时后悔与她说起这件事。

也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

“慕宁，这都是天意，你与陛下以后还会.......”

苏梓馨脱口而出的说出来，立刻想起来不好在她面前提起萧祁，只好又住了嘴。

苏慕宁却是并没有听，转头看到她殿中供奉的观音香案，案上的香炉还在悠悠的焚着青烟。

两个人都安静了许久，苏梓馨才听她忽然小声怔怔道。

“.......我不知道.......”

她其实那个时候也很害怕，在那些莫名出现的血迹里感受到生命一点一点逝去的空洞，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如果知道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要拿孩子的生命去报复别人。

可是那孩子就是没了……已经没了。

苏梓馨轻轻拉过她的手，带回她游离的思绪，让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将笔递给她手上，见她不解，轻声解释道。

“这本书是我为你抄的，现在你来了，你就自己完成吧。你总归是孩子的母亲不是么？”

“稍后我会一并带去相国寺，供奉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行放生仪式。”

“你放心，他们下辈子一定会寻一个好人家。不来找我，也不来找你。”

苏慕宁捏着笔，看着她没有动，然后慢慢垂眼掩着有些暗淡的神色，想像从前一样叫她“姐姐”，可是却叫不出口了。

苏梓馨微微离开了桌边一些，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疑惑问道。

“锦心这丫头怎么一下午都不见人影？刚刚你进来也没见到她吗？”

真是奇怪，她也不是爱到处跑的人。

苏慕宁将笔蘸了墨水，提笔写了下去，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

直到写完一整行字，才停了笔，神色很是平静地看着她道。

“你不必寻她了。她走了。”

人总是最难接受被亲近的人背叛，就如同她一直不能释怀苏梓馨当初把自己送给萧祁。

锦心也背叛了她的主子。苏梓馨必然不会原谅她联合外人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原本她是特意来告诉苏梓馨那锦心做的事，好叫她也痛苦一番。

但……就当是看在这经书的份上……

苏梓馨脸色滞了一下，好似还没有回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她走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去哪里了？”

锦心陪了她一路走来这么久，自然是超越主仆的情分，她怎么会好好地就走了？难不成认了新的主子？

恰此时，门外传来长喜总管的声音，苏梓馨只好先让他进来。

长喜看见苏慕宁也在，心中有些惊讶。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苏贵妃。”

待行完礼便朝苏梓馨斟酌着要怎么开口，那池子里淹死了她殿中的宫女，好在地方偏僻，发现的人不多也及时的通报了，现下还没有传出去。

“长喜总管，你是来说锦心的事吧？”

长喜被苏慕宁问了一嘴，立刻点头，但眼中有些疑惑起来，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的？按理说还没有声张的呀！

“锦心出了什么事吗？”

苏梓馨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连忙问道。

“今日在——”

长喜刚要如实说来，便被苏慕宁打断了，她眼神淡淡地看了过来，似笑非笑道。

“我刚刚已经与贵妃说了，今日午间北曌公主回国，锦心她自请离宫。”

“……”

长喜张了张嘴看着她没有说话，锦心没有离宫，她已经死了啊。

“她要去北曌？这怎么可能？”

苏梓馨有些质问也有些失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离开也不说一声，难道是怕她不放人么？

她要真想走，自己也不会强留的。何必如此呢？

苏慕宁依旧看着长喜，有些冷意地回着苏梓馨的话。

“她爱慕北曌的太子，一心想去陪他，我和公主便成全了她而已。”

长喜一下就听懂了，看来锦心的死不是意外……

苏梓馨听到这话，也没有太过诧异，只是面上有些嗔色，忿然道。

“她也是个傻的。”

她其实见过锦心私下里和那太子举止亲密，那时也想过要不要规劝一下，毕竟身份悬殊。

可又想到，那太子要真的有意，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毕竟那太子也是日后的北曌皇帝啊！

可当初那太子说走就走，分明就是不在意的，只怕锦心她就算是寻过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苏慕宁放下了笔，将她这本没有抄完的经书拿了起来，径直向外走去，错身而过时，吩咐长喜。

“把安乐王府中的锦书接来，让她今后继续侍候贵妃。”

从前就是苏梓馨给她的人，如今刚好也还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