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地一声，镶着金边的碗四分五裂。

江涟满意的勾勾唇角，不赖，百米之内不成问题。从沙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沙子，跑到碎碗处去查看。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这次碗碎得比上几次都厉害得多，说明弹药的爆破强度又上了一层楼。

回头看看山洞口的男子，他正在专心调配更强劲的试验品，对于自己这边的动静一点儿都不关注。

啧啧啧，专注的人是格外有吸引力。要是上一世能碰见李出这样极具钻研性的partner，他们一定是地方无敌的存在。

江涟掏出手帕将碎片包了，走向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把这一次的碎片放在另外几包旁边，第一次碎成两半、第二次是碗自己裂了纹、第三次碎成三片……，她觉得最终目标是这碗碎成渣渣，要不然这个试验疯子是不会停止改良的。

“诶？打完了，怎么样？”李出一抬头看见江涟站在旁边，他食指士划拉两下下眼睑，“这要是有个近视镜就好了。”

“……”江涟被他的近视镜惊得呆了一呆，“哦，这次是这边这包，破碎程度已经提高了两倍不止，我觉得可以了。”

李出仔细看了一眼破碎程度，撇撇嘴摇摇头，“就这么一点爆破力，你就知足了？简直是对我一个专业人士的至高污辱。”

“我……”江涟虽然提前预想过他会不满意，但也不用拿污辱来说事吧，有点儿严重了。“我只是提早预想一下可能会有危险，但是真的不一定会有。”

“你见过上战场不带武器的士兵吗？”李出毫不留情的甩一句给她。

江涟张张嘴巴，没想到反驳的话。OK，他牛他说的都对！

“对了，火药还要再多一些，这些不够用。”

“哦，这些拿来试验的，后面还有。”江涟坐在一旁的马扎上，“你之前的职业是什么？”

“我？你说上一世哦？”

“嗯，做什么行业的？”

“刚刚毕业，在工地上实习。”李出停了手上的活，坐在一旁揉着后脖颈。“不过，整天跟工人们一起相处也很简单快乐，也没意识到多累，反而对生活充满了向往。你呢？”

“我？江涟眼神一黯，“我的职业可不太光明正大。”

李出震惊的打量她一眼，“不会吧？那……你这一世性格改变好大啊。”

“没什么改变啊，还是大大咧咧，不过这一世的事情堆得乱麻一样，很多时候只能上快刀，不能像上一世那样再三研究之后，认真筛选出一个最合适的方案，再择机而动。”

恩？这么复杂的吗？李出一脸疑惑，是自己接触范围有限，不了解真实情况？可是，有几个工友是常客，他们说的……

“那个，你们那行好复杂严谨哦。”

“是啊，如果不过分谨慎，一个小失误就会毁掉终生的。”江涟语气里有着不自知的小骄傲，好歹她也是圈子里有口皆碑的人物。

李出眉头皱成了沟壑，这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啊。他决定不耻下问：“到底是什么行业？”

“小人阿莉蒂知道吗？”江涟微笑着问道。

“借东西的小人？”李出一头雾水，那是什么行业？

“对，当然了，我不借肥皂之类的日用品，借的是有珍藏价值的物品，偶尔也涉及一些私人收藏品一类的。”

“切，包装的还挺高大上，不就是毛贼吗？”李出恍然大悟，亏得她绕那么大一个弯。

“我是很职业的好吗？有组织有团队的好吧？而且我是一个严格遵守职业道德操守的人。”江涟咬牙切齿的解释。

“可终究是偷啊。”李出一语中的。

江涟脸色几经变换，确实没有可反驳的，闷闷的说道：“不是每个人都想生来就做不好的职业的，是各种机缘推着你一步步走上那条路的。”

“呵呵，职业不都是自己选的吗？”他明显不信她的话。

江涟低垂着头，似叹息般的声音响起，“对于有父有母的小孩来说，选择职业是有多样性的。对于我这种弃儿，被抛弃那一刻就失去了自主选择的权力。不做有毒打、饥饿、禁闭等着，只有伸出手去，自己解救自己。”

“那个、我不是要指责你什么……，是我唐突了。原本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不能一概而论。”李出察觉出她的低落，略有愧意。

“无妨，前世之事早已是过眼云烟。你忙吧，我去里面躺会儿。”江涟拍拍身上的沙尘，转身进了山洞。

门口的水桶里晃着流动的日光，映在山洞的内壁上，明晃晃的流动着，反而照得室内更加明亮了一些。

江涟眼珠子跟着那团半透明的白光转动着，脑中昏昏沉沉，浑身的疲惫如潮水袭来。

迷迷糊糊之中，她猜想：难道这是玩火药的后遗症？

李出想起来上次答应金子张要请他来观摩的事情，在洞口喊了两声江涟，没听到动静。

不会吧，大白天的真睡了？

他一脸纳闷的进去，一看人是侧身向里躺着的，以为她是故意装睡不想搭理自己。

弯腰拍拍她的肩膀，“哎！起来，有事跟你说呢。”

没反应？

李出绕到里边去，这一看把他给吓得差点儿跳起来，这半睁着眼是个什么情况？

“喂！江涟？小江？世子来了！”

完全没有反应？

李出在衣服上擦擦手，伸出食指凑到江涟鼻端试探她的气息。

咦？一切正常啊！

“我去！”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她、她左眼珠转动了一下！！

惹不起！惹不起！

李出转身出去了，这还真是自己见过的睁眼睡觉第一人，怪吓人的！

江涟此时正在无声的挣扎，她很清晰的听到李出说了什么，甚至也感觉他做了什么，但声音和身体都像被人捆住了，动弹不得。

她急得脑仁疼，愣是半个音都没出来。

谁？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嘻嘻……”

江涟听见一个轻浅轻浅的笑声，她使劲瞪着眼睛，想挣开无形的束缚。

“别费力气了，都跟你说了，少了我这一部分不行，你偏不信。”

江涟意识逐渐清醒，是之前的那个魂魄，可是在沙漠的时候不是已经接收它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唔……唔……”

“好，我倒要听听你想说什么。”

“啊……”江涟觉得浑身一松，能发出声音了，压低声音斥责道：“我不是让你上了身吗？你又想捣什么乱？！”

“喂喂喂，我是真的来帮忙，可是你不是真的要接受我啊。好心当成驴肝肺，浪费了我的好意。”

“你！”江涟不自觉抬高了声音，这个东西它要是有实在的形体，早揍得满地找牙了。

“提醒你，外面有人，你不想他把你当成神经病吧？”脑海中的声音贱兮兮的笑着。

江涟吐出一口郁闷，从床上翻身起来，一声不吭的向外走去。

为什么这个死东西不怕日光？光天化日的也敢对自己指手画脚，哪里借来的勇气这么嚣张？

“诶？你醒了？”李出听见声响回头去看，她的脸很臭。

“嗯，我出去走走。”江涟极其敷衍的回了一句。

“呃……，好。”李出本来想说那么大太阳要去哪里走走啊，但想起来她睁眼睛睡觉的事情觉得走走比睡一会儿要好。

江涟迅速的走出了李出的视线范围，在将近两公里的地方找了一块突出的石头，底下有处阴凉的地方还算不错。

“这地方不错啊，哎哟，热死我了！”脑海中油腔滑调的声音又抢先响起。

江涟翻个白眼，咬牙切齿，“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了是来帮你的。你看看你现在一身大公无私的舍身忘我境界，那不是摆明了要去牺牲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啊，想想你把婚礼现场炸了的尖饶愤怒，多么嫉恶如仇啊，黑白分明，眼里一点儿沙子也容不得的……”

“你能怎么帮我？”江涟不耐烦的打断它，“别提炸婚礼的事，要不是老娘能沦落到这步田地？”

“诶？你搞清楚啊，以前你多么飒啊。就因为炸了婚礼穿到了这里，还把我给抛弃了才变成这样的，我们原本融合得多么天衣无缝。”

“我不想跟你争论以前，你能怎么帮我？”

“当然是让你再次展现飒爽英姿，不用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而是皆大欢喜。”

江涟非常不相信它的话，“你这么厉害怎么不上天去？”

“诶？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第一次就把前前后后的原因告诉你了，是受人之托，受一位小可爱的拜托，ok？现在你真不是一般的犟呢，蠢倔蠢倔的。”

“那……我让你上入了三魂七魄，你就不出来捣乱了？”

“我这怎么是捣乱呢……，是，我一进去就得受你管制了。”

“那你现在在何处藏身？”

“有关系吗？反正要消失在你体内了。你现在真是磨叽又啰嗦。”

江涟扁扁嘴，算是接受了它的指控，“那来吧。”

“别再耍我了啊。”

“不会。”江涟闭上眼睛，保持脑中一片空白。

“我去了，对了，你走的时候能把厉害人物带上就都带上，我可不想还没几天呢又变成轻飘飘的。”

“嗯，快点！”江涟觉得它也很啰嗦。

“啊啾……”

眉心和鬓角一阵刺痛，江涟紧紧靠在石头上忍受着头痛欲裂，这感觉好像天灵盖被人砸开了，简直不想活了！

约摸十分钟之后，江涟缓过来了。身上的汗湿乎乎的粘着衣服，她有一种浑身沾满泥巴的错觉。

但好在头上的疼痛明显减轻，她摒息听着脑中的声音，好像已经消失！

“喂！你能听到我吗？能听到就回一句话呀！”

只有突然而来的一阵小旋风，扬着尘沙洒向江涟。

看来这次是真的可以清静了，如果再这样多来几次，自己一定会被撞见，然后成为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江涟等头痛完全消失之后，拖着疲乏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突然好愤恨，跑这么远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