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辛年陪着江涟把金子张两人送走，伸手拉住要返回山洞口的江涟，“涟儿，陪我走走吧。”

江涟一愣，扭头看看双胞胎兄弟正与李出相处融洽，“好啊。”

酉时的落日将两人身影拉得又细又长，李出望着两人的背影有些心不在焉。

“你最近怎么样？相到合适的姑娘没？”江涟看他走一步踢一脚沙子，知造他是有心事。

铁辛年心中正烦恼此事，又被她一语道破，面上有些难为情，转了话题，“你与我母亲达成了什么交易？她从未对别人如此信任过。”

“没什么呀。别忘了，我好歹还挂着三王妃的头衔，也算得上你母亲的半个娘家人，她对我自然是要多加关照的。”江涟早就想好怎么应付他的问题。

可以说，自从她告诉晏晨曼自己的决定之后，她就预想到了小铁终有一日会问起来。

“不是，母亲最近很异常，她从来不会无视我的央求。这一次却是一切由父亲做主，不管我怎么闹她，她都没有任何的松动。”铁辛年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状况。

江涟侧头认真的看向铁辛年，神情略显严肃，“小铁，这说明出了大状况，他们在想法设法保护你，所以才会异常坚定。”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成家是为了保护我？”铁辛年脸上一百个想不通，眉头拧成了疙瘩。

“你对晏南城的情况了解多少？”江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又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晏南城？我只知道舅舅状况不好，大表哥全权代理了朝中上下一切事务。但是舅舅还未明确表态继承人是谁，朝堂上众说纷纭。舆论是倒向大表哥的，他应该是最占优势的。”铁辛年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是了，铁西与晏奇渊合作，一旦晏奇渊登上大宝，你们母子的处境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长公主是未雨绸缪的人，自然一早与侯爷商量好了应对之策。”

“那就是说我只能同意喽？反抗就是在自寻死路？”

“呃……哈哈……，也不能说就一定会这么严重，但防患未然的道理想必你也能够理解，他们是在为你找一个靠山。”江涟头头是道的解释道，她明白他为何如此抗拒，但注定无结果的事，浪费太长时间也不厚道。

“我不需要什么靠山，我这就回去告诉母亲我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铁辛年激动的转身要走。

“诶！你稍安勿躁！”江涟一把抓住他，“小铁！当一件事情牵涉到政权的时候就变得复杂了，你……最好还是顺从他们的意愿吧，早日成家也算是了却一桩他们的心事。”

“涟儿……”铁辛年不敢置信的盯着江涟，眼里的心痛不言而喻，“你也希望我……”

“是的，对你好的事，做为你的朋友都会支持的。”江涟错开他的目光。

“……知道了。”铁辛年收了目光，“我该带他俩回去了，太晚了。”

“好。”

江涟跟在铁辛年身后，面有愧色，希望这样劝他是正确的选择。

……

两日后，江涟正在练习自由瞄准，远远看见有几个小厮打扮的人到山洞门口，还抬了一筐什么东西。

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侯府的人，这送食材送的也太勤了吧，上次的还有三四天才能耗完。

不会是……剩余的火药送过来吧？

思及此，她有些小雀跃，这不是意味着不出一周自己就能出发了？

扛着铁铣，一路小跑着回去。

李出刚要把筐子收进去，一扭头看到江涟蹦蹦跳跳回来了，抿嘴一笑：还挺有少女感，要是把那面具拿掉就更好了。

“李出，刚刚那些人来说了什么？”江涟人还未到，声音先飘了过来。

“你不好好练习回来干什么？”李出将筐中的东西挑选分类，各成一堆摆好。

“我……饿了，看看送了什么好吃的。”江涟信口诌了一句。

“世子订亲了，他们来送喜礼。”李出没有漏掉她的迟疑，想必她心中也已有了预感。

“……”江涟放下铁铣，这速度也是闪电一般啊，应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刺激吧？

“喜礼是什么？”

“我觉得就是类似扮手礼的东西，沾带喜气的。你成过亲应该知道啊。”李出初听到铁辛年订亲心中是欣喜的。

“我啊……，呵呵，我那顶多算是过家家，谈不上完整的结婚，什么都不知道。”江涟瞥见桌角放着一个信封，伸手拿起来。

“诶？是不是你信就拿？”李出不防被她看到了，他本来想先看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给她看呢，这下好了，让她抢了先。

“看完一字不漏的告诉你！”江涟躺到摇椅上，感受着热风的吹拂。

她捏着信，心思飘缈。晏智渊此时的处境也一定很难吧？早知道在离开之前跟他把婚离了，危难时刻他好歹也能找个强大的老丈人做后盾啊。

唉！

好想把晏三给坑了啊。

信很短，了了几句话，简洁明了。但江涟看完之后却不想告诉李出了，这几句话无形之中含着对她莫大的指责。

铁辛年上一次被自己劝服了，可他是出于对身边亲人的考虑，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好好对待枕边人，希望他幸福。

空中的艳阳突然如一张油煎蛋饼似的涣散成一片，金黄、橘红、蓝灰、雪白，一层一层交替转换。

江涟眯着眼睛走出遮阴棚，这天象是诡异的吧？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瑰丽的天色。终于意识到摄影大师拍的绝色是真的绝色，不是后期P的，只是他们走了更多的路，才值得遇见绝美的美景。

“喂！你干嘛去？！”

江涟指着天上如倒上一碗鸡蛋液的奇异景色，兴奋的喊道：“快一起来欣赏美景啊！好美啊，我第一次见到。”

“如果你一直站在原地仰望天空，相信我，这将是你最后一次看到。”李出冷冰冰的泼她一盆凉水。

江涟琢磨一下，这么不友好的话……，“你的意思是天要大变？”

“不然呢，姑奶奶？你见过几个正常的午后会有这样的天色？”李出将摇椅往洞里搬。

“……”见识少也不能全怪她好吧，“好嘛，我来帮你。”江涟上前搭把手。

李出没有拒绝，因为也没剩下几样东西了。

“李出，你是不是在沙漠里生活了很久了？”江涟坐在洞口，仰着头从遮阴棚的缝里看着天色。

“来，把这棚也拆了。”李出招呼她，紧接着他摒息听了听远处，脸色变得焦灼，“快点，快来了！这是我最爱的一个棚子了，一定要赶风暴之前抢救下来。”

江涟听他语气急切，也不敢耽搁，赶紧上前帮忙。

呜咽从远方传来，如泣如诉，细细密密的渗进骨髓。

“你那边好了吗？”李出看着远处，神情惶恐。

“好、好了！”江涟被逼近的声音弄得手有些抖，“快往里边收吧！”

“不！快进山洞！快去！”李出丢掉羊毛毡大声冲江涟喊着，“快！来不及收了！”

“啊？”江涟迟疑的瞬间，铺天盖地的风沙扯着嗓子袭来。

李出拉住她蹿进洞里，“你发什么愣！”

江涟眯着眼睛看着瞬间黑下来的天地，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走神很不应当，在鬼哭狼嚎的风沙中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李出拉着她往里面走走，被她的对不起弄得一愣，他刚刚是太着急了。

“风暴是非常极端的天气，目前根本无人力可以与之抗衡。它一来就如死神来了一样，由不得人犹豫三思，只能远远躲开。你没有经历过，被吓傻了吧？”

“还好。”江涟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震颤和怒吼，明白上次和铁辛年遇见的不过是一场小玩闹。

如果是今天这种程度，怕是无人生还了。

风霸道地扯着所经之处，发了狠，就算不能卷走也要撕走一层皮。漫天黄沙飞舞，誓要让人心生忌惮。

“唿啦”

一个明确的阴影掠过山洞口。

“……是你的棚子……”江涟不确定的问一句。

“唉！可惜了，我攒了好久的羊毛毡呢。这下好了，又要从头再来了。”李出面露惋惜。

“哎，你有想过离开这个地方吗？”江涟蹙眉，她的心在拉扯，是拉他们入伙还是自己独自去面对未知？

李出苦笑：“离开能去哪儿呢？又怎么能保证下个地方的人会比这个地方的更加和善？为什么要舍弃一个已知又熟悉的安逸窝，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所在？”

江涟如醍醐灌顶，他这话是说给自己的吗？

“可是，有很多人已经为你奔向了未知，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奋不顾身，自己却无动于衷吗？”

李出侧头看向江涟，她迷茫的看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眉宇间也掀着不小的风暴，心也在呜咽呼啸吧？

“你……愿意讲讲吗？”

江涟目光收回，如同被什么刺痛了一样，微垂了头。

山洞中突然安静了，两人耳中只能听到嚣肆铺张的风声。

李出面上有些尴尬，自己出于什么身份想窥伺她的过去呢？她沉默不语，不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的故事又臭又长，你也想听啊？”江涟带着笑意的眸光潋滟，直直盯着李出的脸。

“啊，”李出抬眼，只与她对视了两秒钟便移向了别处，“闲着也是闲着……，你讲呗。”

他别过头，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她刚刚的明眸虽然放在那面具上不搭调，但仍深深望进了自己的心里。他现在心跳如雷，远远盖过外边震天的哭嚎。

“好吧，你且当无聊的故事听吧。”江涟不以为然的笑着，稍微理理思路开了口：“故事从洛丘城开始，当时我大概八、九、十岁，大概就是这几年吧，……”

……

故事真的很长，什么时候风息了两人都不知道。

江涟娓娓动听的声音，清冷得像一个旁观者，讲的只是刚看的一部电影内容而已，一切平铺直叙，平静之下压着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