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垣遗骨在部队吗？”

秦立捏紧拳头，极力保持理智，来不及悲伤，来不及沉痛，保护妈妈才是自己最需要做的。也一定是萧垣最希望自己做的。

“还在，等你们见他最后一面，就会将他葬在烈士陵墓里！”韩北战实回答道。

“我能不能将他遗骨带回来安葬在他父亲的身旁？”

秦立忽然间想到等自己死的时候，是不是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而是可以跟自己的丈夫合葬在一起？

就如同朱老师那样，即使到死，也心心念念着她爱的那个男人？心有所依，才无所畏惧吧！

“对不起，葬入烈士陵园，这，这其实是萧垣应该有的荣誉！”

韩北战艰难回绝秦立的要求。对于每一个人战士来说，埋入烈士陵园其实是每一个人心里最高的荣誉。自己不能剥夺萧垣应有的荣誉。

秦立茫然抬头，紧紧抿着自己嘴唇，萧索的身影，倍觉孤单。

“我知道了！妈妈现在必须跟我一起过去吗？”

秦立落寞收拾好孤单，想到萧垣一个多月之前的牺牲，现在的遗体，必定不堪睹目，在自己看来，还不如直接给妈妈一个结果，不必让她亲眼看到萧垣最后的遗体。

“嗯！”韩北战不得不这样回答，其实另外的几个家属，被部队接来的都是队员的妻子。

萧垣的情况特殊，秦立跟萧垣不仅仅结婚时间过短，两人甚至连孩子都没有一个，萧垣这一次完成任务的奖励以及抚恤金，共有十万，这钱，韩北战希望能让萧垣的妈妈拿着。

尽管这对秦立不公，但秦立年轻有稳定收入的工作，而萧妈妈却年老无业在家，还要带四岁儿子，最要命的还是萧垣的房产被自己帮忙过户到秦立头上了，所以这十万块钱，无论如何也不能给秦立。而应该给萧妈妈拿着。

“最后问你一句话，去年帮萧垣过户房产证到我头上的人，你知道么？”

“对不起，是我！”韩北战悲痛的心，莫名的好了一些，秦立如此问的意思，难道是要还出来？

“一会我会将两证带下来，麻烦你看在萧垣的份上，尽快帮我将房产证上的名字过户到我妈妈头上，这件事只能麻烦你了！”

虽然感受到妈妈对自己的护犊之心，虽然明白妈妈当自己是女儿的，但家里发生这样的事，妈妈在遭受打击之余，也不得不想萧宇的将来。

哪怕自己会跟妈妈说，自己不会离开这个家，不会改嫁，一辈子做她儿媳妇，可利益终究太大了，越早分清，越早给妈妈一些依靠跟安慰。

那样的话，在妈妈眼里，不论自己留否，妈妈都不至于太过担心萧宇的将来，旁人也不会因此撺掇妈妈，让妈妈跟自己为此产生隔阂。

日久见人心的话，对妈妈来说，不适合，妈妈年纪大了，无需用日久见人心来煎熬妈妈！尽自己可能，让妈妈在悲痛之余不至于深感担忧。

“是！”韩北战忽地对秦立敬礼，就在此刻，韩北战对秦立产生了极高的敬意，一个痛失丈夫的妻子，在承受悲痛之时，抛开她个人，想的念的全是丈夫的妈妈跟弟弟，她果然是好女人！

秦立抿嘴，死死压制内心任何情绪。

不去想萧垣的上级为何如此痛快答应自己的请求。也不去想他去年为何如此罔顾王法，帮萧垣绑上自己，什么都不必多想，不去想。

从小自己就是孤儿，遇见朱老师，自己才有了一个家，朱老师走了之后，自己再次孤单一人，本以为会跟萧垣过一辈子，如今才明白，自己终究是孤单一人的命。

“回来啦？”秦立要紧牙关，回到家后，妈妈面带笑容的拿着锅铲就出来迎接秦立了。

“妈，我回来了！”秦立极力回答一声后，急忙转头到自己卧室，不敢看妈妈的笑脸。让妈妈多笑一会，再多笑一会。

“秦立，换好衣服出来吃饭吧！妈妈今天炖了鱼汤，不比萧垣做的差呢！我马上再炒一个芹菜，就好了！”

妈妈没注意到秦立的克制心情，看到秦立显得苍白的脸色，当是值夜班累了。每次秦立下夜班的时候，萧妈妈都会提前一些做午饭，让秦立回家后吃饱早些补觉。

“嗯！马上就出来！”秦立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眼泪，已经将房产证，土地证，户口本，身份证一起装起来，一会交给萧垣上级，相信他在有这些材料的情况下，一定能办的好好的，正如去年的时候，他在没有自己许可的情况下，办成过户手续的。

“妈妈，当年为什么要送萧垣去当兵？”

秦立陪着妈妈吃着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最后一顿午饭，秦立只想再迟一些告诉妈妈，让妈妈先吃饱饭吧！哪怕自己此时正在咬牙坚持，也要妈妈尽可能的好一些，再好一些度过这场灾难。

“他自己喜欢才去的！昨晚上是不是很累啊？”萧妈妈有些疑惑的看向面色发白的秦立。

“嗯，昨晚上开了好几台手术，饿坏了！”秦立急忙低头端饭，不自觉的眼泪已经滚落在碗里。

“秦立，你怎么了？是不是萧垣有什么事？啊？”

萧妈妈陡然一阵锥心之痛，再敏感的看向秦立，竟然看到秦立落泪，顿时一种铺天盖地的眩晕扑向自己。摇摇欲坠起来。

“妈！”秦立眼疾手快的抱住了自己侧边的妈妈，看着妈妈满脸祈求的哀痛眼神，秦立嘴唇抖动，不知道自己如何对妈妈开口说萧垣死了，死了一个多月了，遗骨才被找回来，这样的悲痛，让妈妈如何承受？

秦立默默含泪抱着妈妈，死死抿住嘴唇，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眼泪终究无法遮掩她的悲伤，滚落而下。

萧妈妈极力扶着秦立缓缓站直了身体，缓缓伸出手，为秦立擦去眼泪：“是不是萧垣出事了？是不是？”

“他，没了！呜呜呜呜！”秦立不得不将噩耗带给妈妈。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没了？没了？呜呜呜！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孩子不哭，孩子不哭，啊？妈妈没事，妈妈没事，妈妈没事！”

呜呜呜！呜呜呜！

萧妈妈悲痛欲绝，之前在看到秦立的表情，还不曾回答的时候，萧妈妈已经感到了噩耗来临。

萧妈妈在剜心之痛后，想到了秦立承受的悲痛，绝不少于自己，更无法不想到秦立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承受过失去唯一亲人的哀痛，便很想很想挺直了脊梁，安慰秦立，但终究在勉强说了几句妈妈没事之后，无法抑制的紧紧抱住了秦立，失声痛哭。

婆媳两人站在餐厅香喷喷的餐桌旁，紧紧拥抱在一起痛哭着，悲痛不已。

叮咚叮咚叮咚！

等了二十分钟的韩北战忽然感到不安，自己不应该在下面傻等，万一里面出事自己不知道的话，岂不是遭了！这么一想，韩北战顿时慌张起来，急忙赶来按铃，心里想着，超过半分钟无人应铃的话，就自己打开萧垣家的大门，她们绝不能出事！

“妈，是萧垣的上级，来接我们去部队见萧垣最后一面的，我去开门！”

秦立一手狠狠抹去自己眼泪，一手扶着妈妈，先将妈妈扶到沙发上坐上，怕妈妈再次晕倒。

无法顾及双手捂住脸坐在沙发上痛哭的妈妈，秦立打开了大门，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等不及追上来的萧垣上级。

默不作声的让开，秦立陪到妈妈身边。

“妈，我们不哭了，我们一起去看萧垣最后一面，弟弟那边，我会让杭老师帮我照看一下的，等我们回来，我们再去接弟弟，等下次我们一起看萧垣的时候，再带弟弟去看他大哥？”

秦立不愿意年幼弟弟置身于那样悲痛环境之中，尤其是带他去见极有可能面目全非的大哥，这对他是极为严重的刺激，不如不见，等萧垣丧事妥当之后，带弟弟拜祭萧垣，才不会对弟弟产生那么大的刺激。

“嗯，嗯嗯，呜呜呜！”萧妈妈哭着答应了秦立的安排，萧宇还小，不能看他大哥那样的惨状，不能看啊呜呜呜呜！

萧妈妈一想到儿子面目全非的遗骨，更是悲痛欲绝，痛哭不已。

秦立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短信联系杭燕老师，请求她在下午放学后帮自己照看弟弟，晚上的时候，自己会去她家接弟弟。

很快杭燕痛快回信说好，还说她可以带萧宇过夜，明天直接带萧宇上学，秦立也回了她一句，来不及的话，就按她说的。

韩北战默不作声的站在萧垣家里，瞥到餐桌上热腾腾的饭菜，上面摆放了两双碗筷，从碗里的饭来看，都快吃完了。

顿时韩北战的心再次狠狠的刺痛了，秦立要多坚强才能在得知萧垣噩耗的时候，能瞬间安排过户房产，能克制自己悲痛，陪妈妈用完这顿午餐。

这番看似不合常理的行为，却包含了秦立对萧垣妈妈深深的维护，她真的是难得的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