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鸷地看着陆清寻，“清寻，你一定要和为父做对吗？”

陆清寻眼神清淡，向来风光霁月的他第一次说重口，“从你背叛母亲，草芥人命，欺骗巫族的族长，与邪物同谋，威胁陛下，更是害死了小七，如今还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毒手。枉为人臣，枉为人父，枉为人夫！”

祭祀有些难以接受，“那个野种不是我的孩子！”

闻言，陆清寻温润的眸子涌起怒火，更是有些怜惜地看了小巫筠一眼。

小巫筠漂亮的琉璃眸子毫无波澜，他早就不在意了。

尤其是他还害死了姐姐！

小身板慢慢地从地上站起，一声不吭，只用那双漂亮的眸子，冰冷地看着祭祀。

祭祀感觉到他的目光，被自己认可对的儿子如此冷漠对待也就罢了，一个小野种还敢瞪他！

掌下涌起黑气，正准备朝小巫筠袭去。

陆清寻被祭祀限制了身形，来不及出手，眼睁睁地那团黑气击中小巫筠。

小巫筠原先就被黑气击中了，伤口渐渐感染，身上也冒着黑气。

突然身体冒出淡淡的金光，慢慢排出侵入体内的黑气，更是从此隔绝了那些黑气。

正当那团黑雾要击中他时，天空中那朵奇异之花悠悠下来，溢出一缕月华色的火焰，消灭了火焰，更是朝着祭祀飞去。

祭祀心头一跳，感觉生命受到了威胁，身形猛退。

可那缕火焰的速度更快，直接扑到他身上。

在他身上燃烧起来。

祭祀身上被烧得冒黑气，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原本俊逸的面容已然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他眼里又惊又俱，猛地咬牙，化作黑气逃走了。

陆清寻看了那个方向一眼，眼神始终淡淡。

随即走到小巫筠面前，微微低下头，朝他伸手。

小巫筠却是退了两步，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陆清寻有些无奈，轻柔地笑笑，带着悲伤，“我带你，去见小七。”

小巫筠听到姐姐，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把手递给了他。

陆清寻带着小巫筠，很快就来到凤漓身边。

小巫筠趴在柒七身边，无声无息地落着泪，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清寻深深地看了柒七一眼，似是想要将她刻在眼里，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他有何颜面留下呢？

他的亲生父亲，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小道士似有所感地看了他一眼，小道士眼神微变，却并未开口。

他已经知道陆清寻的结局了。

但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从前被人欺，在街上被人骂，被赖报酬，他从来没有怨过，总是好声好气的，没有仗着自己的道法欺负普通人。

可如今，却是真真切切产生了怨气。

虽然罪魁祸首是陆清寻的父亲，他并未作出半点伤害小七的事，可小道士还是忍不住波及对方。

这一次，他想带着私心。

他终于明白，师父给他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了。

他愿意成全。

*

妖族隐秘的池水里，八尾置于其内。

他问长老，如果打碎妖骨，重生为人，能不能打破诅咒。

不是褪去妖骨，而是把妖骨一根根地打碎了，这样的他会失去全部妖力，比普通人还虚弱。

长老沉重地看了他一眼，慢慢点头，可以。

所以八尾在化骨池，准备打碎妖骨。

唯有此地，没有其他妖进出，也不会有心怀歹意的妖趁机害命。

打碎妖骨该有多疼呢，妖骨是妖最重要的部位之一，如今却要从内到外，一一敲碎。

修为越高深，越难打碎妖骨。

八尾脸色煞白，额前已有细细密密的汗。

可时间才过了七天，还没进行到一半，八尾心口疼得骤停了几息。

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从此离他而去了。

他怔怔地看着向他涌来的金色光点，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待金色光点全部进入体内之后，他身后慢慢长出第九条尾巴，那条尾巴纯白洁净，泛着淡淡的金光，虚有虚无。

随即便是漫天的劫云出现，天雷涌动，待所有劫云齐聚，朝八尾倾泻而下。

少女的声音从遥不可及的地方传来：“我的心愿是，祝你修出第九条尾巴，从此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这声音虚无缥缈，却带着决绝。

柒七以为这样，和八尾从此一刀两断了，他亦不会再来找她。

也就不会知道她死去的消息。

可她不知道，八尾在她身上施了术法，一旦她遇到危险，他便能感知到。

如今他施在她身上的术法消失了，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八尾不做防地任由天劫劈落，比起碎骨之痛，天劫之痛，心底的痛更让他痛到无法窒息，难以自已。

早已失去了抵御的斗志。

万年大妖失魂落魄地站在露天池边，任由劫云落下。

在雷劫即将击中他时，身上冒出了金光，抵御着天劫。

他毫发无伤。

这济世的功德之力，便是连天道也不敢再轻易为难他们。

天劫不甘心地散去了。

劫后，金色云朵撒下甘露，治愈了八尾碎骨之伤，第九条尾巴全然长出，不再虚幻。

精致的面容变得更加虚幻，体内的妖力渐渐转化成灵力比以往更加强大。

可那双潋滟的紫眸却闭上了。

眼角滑下一颗晶莹的泪珠，支离破碎。

所以，是自作自受么。

他以修炼为借口冷落她，所以她成全他，甚至让他平安度过九尾雷劫。

可是，她呢？

想见她。

长老望着天，深深地叹了口气，身影也变得沧桑起来。

*

等八尾赶来时，凤漓还跪坐在地上，他始终没办法面对，妹妹已经没了的事实。

可妹妹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凉，没有温度。

没人敢劝他，他们亦是不能接受。

李总管，柒七的贴身宫女，早已泣不成声。

就连那些个暗卫，亦是红了眼眶。

就连大臣们也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兄妹二人，他们也曾有过让公主献祭的念头，可看到这一幕，心里唯有羞愧。

公主从小被护着长大的，从未吃过苦，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公主，年龄尚幼，却为了天下做出了这样的牺牲?

还有不远处赶来的百姓，全都默默地站在不远处，没有发出声音。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人们压低的啜泣声。

所有人，都看见了公主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