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听见乔烈唤他，忙从屋里走了出来，问道：“大哥，何事这么着急？”乔烈神色慌张地来到顾北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二弟，二弟......皇上命我在此等候你，说要你不得逗留花都，即刻进京。”

顾北略一思忖，问道：“皇上留你一人在此等我？”

“不错，皇上的意思，是除了大哥我，他人恐怕未必留得住你。”

“你可有二皇子的消息？”

乔烈摇摇头，说道：“二弟，这两日，我只与缨儿见过一面，其余时间，都在叶驰那里。所以并没有听到二皇子的消息。”

“叶驰？”顾北问道，“他现在何处？”

乔烈笑了笑，说道：“他啊，我看真是魔怔了，他正在西河塔旧址上，准备修一座庙。依我看呐，从今往后，天下再无西河帮，只有西河和尚了......”

“秦元江的尸身呢？我说过要将他的首级带回柄文墓前的。”

“恐怕不行了。”乔烈说道，“叶驰让我转告你，真正射杀柄文的人，绝不是西河帮的，秦元江已被你所杀，也算了却了他此生种种报应。他的尸身会永远被压在西河塔下，此后的三生三世，日日聆听寺庙里僧人诵经念佛......”

顾北此时才觉得这个叶驰绝非简单人物，他能潜藏于禁军中数年不被察觉，又能在西河帮帮主秦元江死后的第一时间，稳住这样一个大帮，让他丝毫不乱，这样的人，着实容不得小觑。

顾北于是说道：“大哥，这个叶驰，你日后可要当心才是......大哥，缨儿刚才与我不告而别，却不知是为何，她可曾与你说过些什么？”

乔烈拉着顾北走出“折柳斋”，顾北细心的锁好“折柳斋”的门，跨上乔烈刚才牵来的马，听乔烈说道：“公主只是问了我二弟你前些日子的情况，我便说了二弟你降服猛虎的事儿，公主听得惊心动魄，后来，来了一个什么郎中，便将公主叫走了。”

“胡有珍？”

“对对对，就是他，瘦瘦小小，背微驼。”

顾北点点头，说道：“他就是胡有珍，一直在秦元江的眼皮子底下做郎中，现在秦元江已死，却不知他如今在忙些什么。”

乔烈没有及时作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包肉干扔到顾北手中，说道：“大哥我担心你挨饿，这包肉干可是从我的牙缝里生生抠出来的啊......二弟你快点垫垫肚子。”

“甚么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顾北皱眉说道，“大哥你也太不讲究了吧！”

乔烈“哈哈”一笑，道：“省出来的.......省出来的......对了，二弟，我听那个胡郎中给公主说，西凉王下令，让公主一定将你带回西凉，切不可让你落入北国皇帝手中。”

顾北问乔烈：“大哥，兄弟我有一事不明，想请大哥你如实相告。”

“你我八拜之交，还这般客气，二弟尽管问便是，大哥我知无不言。”乔烈边说边示意顾北给他匀些肉干过来。

看来，北国禁军统帅乔将军，自从泗水镇与猛虎结缘之后，对肉干情有独钟了起来。顾北看了他一眼，并未将肉干分给他，而是塞到自己怀里，拍了拍胸脯说道：“你回答我之后，再分给你......”

乔烈撇了撇嘴，只听顾北语重心长地问道：“大哥，若是西凉与北国真的起了战事，你这个禁军统帅，会站在哪一方？”

“北国啊!”乔烈不假思索的说道，“师父在我入禁军的第一天，便告知于我，路见不平、惩恶扬善之类的事，今后就交给他那样的江湖人去做；而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替咱北国，守好这来之不易的每一丝每一缕江山社稷。”

“说的好！”顾北忽地一挑眉毛，掏出肉干扔给乔烈，“欧阳伯伯此等胸襟，天下罕有！走，进京面圣去！”

说罢双腿一夹，纵马疾驰。

......

当被风雪笼罩的大安殿再次映入顾北眼帘的那一刻，乔烈明显地感觉到顾北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他并没有去询问，因为男人之间，更多的时候，意会胜过言传。

他俩立在天地一色的大安殿长长的石阶前，听一位眉清目秀的太监朗声宣道：“宣禁军统帅乔烈、北国臣民顾北觐见......”

顾北解下背上的浪湖刀，双手握住刀柄，立起双眉，用力向下一插，刀顺势没入石阶一尺有五。

“走吧......”乔烈已经感受到顾北身体发出的杀气，随着这一刀，隐入了皇城的石阶里。

大安殿内，北襄王段泓端坐于正中龙椅之上，空荡荡的殿内，此时只有三人。

这让顾北想起了“涅盘山”上齐公公精心打造的那座大安殿。

想必此时此刻，虎兄也是这般正襟危坐，俯瞰众生呢吧。

乔烈跪于殿前，叩首行礼。

顾北站着未动。

“二弟.......”乔烈小声提醒，顾北充耳不闻。

你既是北国的皇帝，也是我的杀父仇人，二者相抵，我站在你面前，理所当然。

顾北心里这样想着，膝盖没有一丝弯曲的痕迹。

北襄王的眼神正好平视过来，顾北冷冷地接住。

谁也没有动，更没有出声。

此时的大安殿，静的能听见乔烈的心跳声。北襄王率先说话了，准确来说，只能算是他率先出声。只听他“咳咳”两声，从殿侧的屏风后走出一人。

顾北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北襄王，他不用看便知道此人是谁。

乔烈俯身于地上，思忖着如何搭救身边这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兄弟。换做他人，此时就算他有十个脑袋，也早被皇上砍光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乔烈发现自己的眼前多了一双脚。他微微仰头，忙又低头说道：“戚相爷，乔烈有礼了......”

戚楚先弯腰对乔烈说道：“乔将军，有劳你出去盯着点，无皇上召见，谁都不得入殿半步！”

“是！”乔烈应声说道，“皇上，臣这就去......”

乔烈转身的时候，斜眼用力看了看顾北，谁料顾北的眼神就像是钉在了北襄王身上一般，片刻都未曾离开。

大安殿沉重的门，被乔烈关了个严严实实。

戚楚先这才转过身，面朝顾北说道：“老夫姓戚名楚先，你师父独隐的旧友，人送老夫‘朝堂圣人’的名号，只因老夫辅佐三朝天子，迄今还未入土。眼下老夫站在你这个后生面前，你难道连看都不看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