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痴道人看了一会欧阳岳，唇角微启：“此酒......”

欧阳岳凝视着痴痴道人，痴痴道人刚一张口，他便接过话头，说道：“此酒乃枣集酒，是前辈外孙，顾北顾公子寄存于晚辈身边。顾公子特意交代，若是自己的外祖父前来，一定要请他喝上一杯这枣集美酒，再顺道问前辈一句：您还记得昔日兰舟醉酒之约？”

痴痴道人微微一笑：“这小子，竟在昌城藏了枣集酒，也不知早点拿出来给老夫品尝，不过，这瑞雪煨过的枣集酒，老夫平生倒是头一次喝啊，来，欧阳将军，你我共饮一杯！”

二人举起酒杯，隔空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欧阳岳抬脚轻轻一勾，脚下的酒坛便飞入手中，只见他双手捧住酒坛，嘴里说道：“欧阳岳替前辈再斟上一杯！”

虽说两人隔着一桌三尺之遥，可欧阳岳长臂一展，酒坛伸向痴痴道人面前，坛中酒如一条银丝一般，流入痴痴道人面前的酒杯，未曾漏掉一滴。显然，欧阳岳此时已将内力注入了酒坛。

再看痴痴道人面前酒杯中的酒，竟然冒着丝丝热气。

痴痴道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老夫没想到，欧阳将军在这十年之间，竟然练就了此等上乘武功，可喜可贺呀。”

“前辈过誉了！”欧阳岳也替自己斟满酒，“前辈适才说欧阳岳火爆脾气依旧，这真是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然，要改江山，何其艰难啊。”

痴痴道人说道：“欧阳将军，自古英雄，混迹朝野者，忠孝难全，想必欧阳将军的体会，要比常人要深刻得多啊。再看陈明海，少年英豪，西北沿线有他镇守，各国哪位帝王，胆敢造次？怎奈英雄迟暮，如今竟也在茫茫红尘中销声匿迹了......可见这万古江山，终究不过是大梦一场啊！你今日若能顿悟，那就随老夫赴曳浪湖，去瞧瞧老夫最近冶炼的几枚丹药，如何？”

“哈哈哈......”欧阳岳仰天长笑，漫天的飞雪竟似被他的笑声震得四分五裂，笑声一毕，才倏倏地坠落在了地上，叶驰苏承武等人听了无不骇然。

欧阳岳说道：“多谢前辈抬举，欧阳岳十分乐意追随前辈，泛舟曳浪湖，从此不再过问人间是非。只不过，晚辈尚有一事相求：北国太子与小女，眼下正在此地，而门外之人，正虎视眈眈盯着这俩孩子呢，还请前辈将他们打发走，我才能无牵无挂地跟前辈走啊......”

痴痴道人望着眼前的雪幕，缓缓说道：“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生死富贵皆已定，何必强求？”

“可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我也只有一个女儿，不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欺凌残杀了吗？”痴痴道人突然激动地怒吼一声。

叶驰听得，不由的笑逐颜开，心想：叫你猖狂，这下好了，惹怒痴痴道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欧阳岳落寞地看着痴痴道人，良久，才缓缓说道：“前辈，宜妃娘娘一案，是我此生最惭愧最痛心的一场噩梦，无数次我从梦中惊醒，回想起娘娘当时的惨状，我便痛恨自己，痛恨天下所有残暴之人。十数年中，但凡遇到此类狂徒，我都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一一诛杀，以此消弭我内心对娘娘的愧疚之情......前辈，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凶手的追查，上到皇上皇后，下到庶民百姓，可是，此凶手竟然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我......”欧阳岳说着说着，竟像个委屈至极的孩童一般，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坠入眼前的酒杯。

欧阳岳本是背对着众人，没有人瞧见这位铮铮铁汉竟也这般柔情万种。痴痴道人动容地问道：“难道不是皇后指使他人所为？”

欧阳岳摇了摇头，说道：“我第一个彻查之人，便是皇后娘娘，结果并非如民间传说那样，为争夺皇后之位而妒杀。”

“有何证据？”痴痴道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皇后为宜妃娘娘守孝三年，三年间的每个祭日，皇后都在颐阳宫举办法事，超度宜妃娘娘亡灵。”

“这能叫做证据，老夫看她是在驱自己心中的魔吧！”

“我愿以性命担保，宜妃娘娘一案，与皇后无关！”

“老夫要你性命有何用？”痴痴道人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老夫答应了棠儿，今日会将你带走，你知道老夫是不会食言的，但你要老夫替倪雄之女的孩子解围，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欧阳岳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前辈屈尊前来，与欧阳岳雪中畅谈，我自不能与前辈交手，自取其辱.看来，要想彻底化解前辈心中的疑虑，唯有此举了......”

欧阳岳话未说完，突然自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朝自己的左臂一挥，只见刀光一闪，半条手臂已飞落到痴痴道人身边的雪地上，殷红的血溅入二人面前的酒杯里，荡起一圈波纹。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只听痴痴道人一声惊呼：“欧阳岳......你这是？”人已飞扑到欧阳岳身边，眨眼间封住欧阳岳胸前大穴，止住了喷溅的鲜血。

欧阳岳嘴唇苍白，低声说道：“欧阳岳自断一臂，只求前辈能相信我，叫他们放过太子和小女......宜妃娘娘之死，确实......确实与皇后无关......”欧阳岳穴道被封，气血不通，话未说完，便晕厥了过去。

此番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苏承武率先跑来，抓起雪地上的半条断臂，口中直呼：“欧阳将军......欧阳将军......你何必如此啊，宜妃娘娘一案，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苏承武已泣不成声。

叶驰率部下冲入府衙院内，看到躺在痴痴道人怀中的欧阳岳，又见苏承武抱着断臂跪在雪中，叶驰上前一把揪住苏承武的领口，大声的喝问道：“快说！太子人在何处？”

苏承武果然乃刚烈之人，当下昂首挺立。

“你这忤逆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