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女军阀
作者:温暖的裸色 | 分类:古言 | 字数:62.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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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物是人非别经年(三)
苏长欢隔江遥望着宁安古城出神,浑然不知容俊喆何时已站到了她的身后。
“小姑姑,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回去?”俊喆沿着长欢的视线看过去,斑驳的城墙在江面飘渺雾气背后若隐若现。
这里,亦是俊喆的故乡,但对他来说却像蓬山一样遥远。除去三岁之前模糊而美好的时光,之后在这座城中渡过的每一日,他无不生活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那种明明在自己家中却好似寄人篱下的日子,他过了整整六年。因此,这所谓的“故乡”于他,实在不是什么神往的地方。
是以,当长欢告诉他,打算独自回宁安城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并没有坚持要跟着。但是此刻,长欢马上要进城了,他又隐隐有些感到担忧,不知前方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长欢温柔地看着俊喆,他那入画的眉眼、如璧的脸孔,甚至临风的身姿,无一不遗传自父亲容悦卿。有时候,他默默站在那,长欢甚至会恍惚地以为自己又见到了初遇时候的容郎。
只是,容郎早已不再是她心中痛彻心扉的朱砂痣。她的心,留在了奉天,留在了和钱斯年唇齿相依的那个夜晚。
这两年来,寞愁军不断扩张,终于在年初攻占了原本隶属吉林省的哈尔滨和滨江等地,并以此为立足点,继续向东南行进,终于来到了穆丹乌拉江边。
长欢吩咐大军在宁安城西南的沙兰镇驻扎,并把指挥权交给俊喆,自己则脱下戎装,换上寻常女子的装束,携妍紫离开大营,往宁安城而去。俊喆不放心,坚持将她们送到城外。
“不必担心,喆儿,只要有你在城外守着,我就是安全的。”长欢伸手拍了拍俊喆的肩膀,嘱他安心,“再说,不是还有妍紫陪我吗?”
“妍紫的功夫我不担心,只是有时容易冲动。小姑姑你也是一样,太容易感情用事。”俊喆皱着眉头,不无担忧地说道。他沉吟再三,终于还是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其实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更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这件事姑姑你原本不必插手,我自己就可以。除非……你是怕我伤害她?”
长欢心中一沉,看向俊喆的眸子带了几分责备:“喆儿,你不信我?”
俊喆自知失言,低下头嗫嚅道:“不,我只是不明白,姑姑为什么对此事比我还要上心,她……毕竟是你的生身母亲,你真的要为了我,和她反目吗?”
长欢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无法告诉你为什么,但是现在兵权在你手里,你且看着,若我偏袒她,你便举兵攻进来,给你母亲报仇。”
俊喆错愕地抬起头,却发现长欢的表情十分认真,并无丝毫赌气或怨怼之意,于是惭愧地复又低下头,说道:“不,我相信姑姑。你要万事小心,若有什么情况,一定马上通知我!”
长欢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会的,自己保重。”说完,转身登上了马车。
妍紫刚要挥动鞭子驱使马儿前行,俊喆又向前追了两步,掀开轿窗的小帘说道:“小姑姑,千万保全自己,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长欢没有侧目看他的眼睛,只是重重点了点头。待帘子落下,一滴透着玲珑的硕大泪珠才随之滚落在长欢白玉无暇的手背上。
喆儿,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一定要把属于你的一切全部夺回来!
马车长驱直入宁安城,这里变化不大,只除了一点:街上曾经金发碧眼的俄国人不少,如今却一个也见不到了,反而多了许多穿和服的日本人。这一定跟鄂锦姿是亲日派这点拖不了干系。
曾经的宁古塔将军府,如今的吉林督军府,像一位风韵犹存的贵族美人,伫立在宁安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上。和它毗邻的,虽有年轻的、洋味十足的西式商行、旅店和剧院,却没有一个及得上它万分之一的高贵气质,这大约是底蕴不同造成的。
马车在督军府门口停下,妍紫帮长欢掀开轿帘,扶她落了地。两人施施然走到朱红色的大门跟前,把守的士兵怎会认得她们?但见她们衣着普通,便厉色问道:“干什么的?这里是督军府,闲杂人等不许逗留!”
妍紫高声命令道:“什么闲杂人等?快进去通报,小姐回来了!”
“小姐?”守门的两个士兵皆是一愣。他们是知道督军府有一位小姐的,不过听说小姐多年前逃婚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看着眼前两个容颜秀丽的女子,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到底是真是假,只好一个留下,一个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由远及近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长欢抬起头,只见鄂锦姿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匆匆而至。
许是出来得急,鄂锦姿头上的簪钗插得十分凌乱,也可能是忙乱赶路中碰歪了的。她身上穿的是花团锦簇的旧式斜襟袄褂,上面的刺绣十分考究,看得出价值不菲。不过,和雍容华贵的服饰不大相称的是,那一张原本红润饱满的桃花玉面却像放久了的果实,已经失却了水分和光彩,仅靠着涂脂敷粉来维持一些光鲜的假象。
长欢恍然记起来,鄂锦姿今年似乎刚好是不惑之年。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再怎么保养,也逃不脱容颜老去的宿命。如此说来,前世的自己比她还虚长两岁,应是四十有二,也算得一个老女人了罢?当年若是没有她的迫害,如今的自己会否就是她现在的样子?红颜垂暮,但是却和心爱的男子厮守在一起。
容不得长欢细想,鄂锦姿见到她激动地上前一步,紧紧抓着她的两臂,用担忧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拥住她,纵泪说道:“欢儿,你终于肯回家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额娘想你想得好苦?”
长欢没有回答,任由她抱了一会,等她哭够了,才轻轻推开她,说道:“母亲,我回来了,难道你不打算先让我进去再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