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相公，你怎么能在这里离间我和父皇之间的感情？”

宜城公主很是及时的出现在了武英殿，艾晅与皇帝的话也被迫中断。

这一幕，艾晅早早就料到了，他一直在等公主露面，公主年纪小，果真沉不住气，这么早就出来了。

宜城公主上前拜了拜皇帝父亲，艾晅则按照礼节，向公主行了礼。

“艾相公，你跟她共事几年，难道就没有一点顾及之情，同僚之宜吗？陛下都已经答应要放过她了，相公你又何必步步紧逼呢？她可是从未做过危机你的事情吧，即便你们之间有矛盾，有嫌隙，甚至是政敌，也要保持一个君子的风度，不在他人遇难的时候落井下石，相公到底有什么怨恨要在这种时候表露出来？相公讨厌她，那请过些时候再与她当面去说吧——还请相公能够帮助陛下，帮助朝廷留下一个可用之才，也帮我留下我多年的‘丈夫’吧。我们虽然不是真正的连理枝，但彼此无话不谈，心心相印，早就是志同道合的知己，现在我看她遇难，心中无比悲痛，现在，我想恳求相公帮助陛下，帮助朝廷，也帮助我留下她吧。”

公主的话朴素真挚，感人肺腑，最后还有眼泪落下，更显得情真意切，难能可贵了。

艾晅有些感动，又有些迷糊，一瞬间，对于卓然，他也有不同的想法了——卓然到底能不能留下，天下人的接受度是多少，朝中文武的想法是什么？暂时都无从得知，这些又都要马上考虑，艾晅暗暗叫苦，暗暗说公主不知微臣的苦。

君上一动动嘴，臣下就要忙上忙下，有些时候还不知道要忙些什么。

现在，又是这样的情况。

正在艾晅迟疑不决之时，宜城公主竟当着皇帝还有些宫女宦官的面，给身为宰相的艾晅下跪。

艾晅反应过来后，公主已经跪在他的面前，无论谁劝，都不肯起来。

艾晅无法阻止公主继续下跪，身为臣子，不能接受君上的拜礼，只得拼命转身，想要逃离公主的视线。

宜城公主见状，便跪在地上挪动，任由艾晅走到哪里，她都能很快跪到前面，哭哭啼啼，悲哀不已。

实在没有办法的艾晅只得也给公主跪下了。

君臣二人就这么对立而跪，艾晅深深颔首，公主则沉沉哭泣。

皇帝更加为难了，本来听了艾晅的一席话，他已经做好了牺牲卓然的准备，要瞒着女儿将卓然流放，没想到女儿来的如此之快，让他没有准备，也没有想到女儿是真的想保卓然，竟可以为了卓然，给臣子下跪。

要知道，他的这个女儿是独生女，无有兄弟姐妹，他和皇后对女儿宠爱如明珠，女儿嫁给卓然的时候，他为了给女儿难忘的回忆，动用了国库五分之一的钱财，动员了京城附近上千户的百姓给女儿准备婚礼，彻底欢闹了三天三夜，动静大的邻国也知道了，纷纷送来贺礼。

公主从小也很骄傲，轻易瞧不上人，但自从出嫁之后，变了许多，为人谦虚和善了，也有耐心了，所有人都为公主高兴，认为公主真正长大成人了，也认为驸马没有选错，更有人说这个驸马是开国以来最好的驸马，京城内外的戏文也将这段佳缘改编了无数次，只要上演，一定是满堂喝彩。

美好的往事一起涌现，皇帝有些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的了。

明明几天以前，他们还是那么美好，这才几天功夫，驸马没了，宰相没了，连这个身份都是假的，盘古开天以来，实在是没有比他更倒霉的皇帝了，被一个女子哄得团团转，公主还要替这个骗子求情，还要跪在宰相的面前不肯起来。

世上的人那么多，这种奇事怎么偏偏叫他皇家摊上了？

这一次，皇帝决定不任由女儿胡作非为了。

本来这个驸马的选定，从很大程度上，他就听从了女儿的意见。

当年，他在殿试上钦点卓然为头名进士，赐宴琼林，打马御街，满城人都能目睹这新科进士的风采。偏偏卓然生的俊俏精神，五官端正，眉宇之间透着洒脱与潇洒，举止颇有意气风发之感，一下子在京城内外传扬开来，公主从侍女那儿听说新科进士面目姣好，又在宫廷宴饮上看到了新科进士的风采，当场决定三试这个新科进士，没想到很是投机，公主禀明了他，卓然因此成为驸马。

开始是草率的，经过也很草率，结局更是草率。

皇帝也懊恼没能早点看出宰相是个女儿身，当初看卓然面如芙蓉，丰神玉姿，就很是喜欢，也想过这世上竟也有和女子一样俊美的男子，之前虽有萧书，但萧书还是男儿的感觉，这个新进士则不一样，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温柔贴心。

皇帝亲自走到女儿身边，挽起女儿手，扶女儿起来，好言安慰道：“想必你已经在门外听了许久，刚才宰相的话，你应当理解，也应当支持，宰相考虑事情周全，你不要感情用事，此事关乎到国家的稳定，也关系到你公主的位子与名声，所以，如何处置就依照宰相的安排吧——朕也很怜惜卓然的才能，决定悄悄将她放了，对外就说是将她处死了——之后给她一笔钱，让她远走高飞，重新生活，做一个普通的百姓，否则，她继续留在京城，继续乔装男儿，会有性命之忧，这世道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不少人是非常容易激动，也非常容易叛乱的——”

宜城公主泪眼婆娑，道：“父亲就不能留下她呢？父亲是皇帝，不能保护她吗？让她离开平城，她能去哪里呢？”

艾晅跪在地上附和皇帝的话，劝慰公主，“公主殿下，请不用担心卓然，她能逃离以前的困境，乔装改扮，取得功名，成为宰相，就说明是个有能耐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不论走到何方都能生活的很好，公主不用担心，卓然离开朝堂，定能有一番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