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真的想要活下去的时候，求生的欲望会推动他做出各种事情。

有的时候也许霓虹绚烂，有的时候又不堪回首。

所以到了最后，姬正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做了决定。

想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他必须得有体力，不然必死！

轰隆！

他斩下一头怪物的鳞爪，反手将之抄在手中，一口口吞食。

鲜血血肉塞进嘴里，再被他吞下，腥味顺着喉咙又扑回来，差点让他呕吐。

“这个头……开了就止不住了……”

姬正在心中叹息。

虽然此前他也吃过妖族，可都是将它们当做食物烤熟吃掉地，吞食生肉的次数极少极少，直到此时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吞尸。

血海之中的怪物怒吼不断，但姬正却总觉得它们眼中带着嘲讽，好像是在说：看啊，你不也是个食尸的家伙?

姬正心中很不是滋味，三两口吞下所有的血肉，然后快速投入战斗。

血肉之中蕴含的生命灵力很快就转变成为力量，但是这么点远远不够。

“再来！”姬正低吼着，再斩断一头禽鸟的翅膀，大口啃咬，金色的羽毛沾着血，成片从天上飘落。

唰！

长空之中一片虹光，瀚海般汪洋磅礴可怕，数百头妖怪直接就变成了齑粉。

姬正逐渐控制自己的力量，以最小的付出打出更强大更可怕的伤害，将伤害最大化，以此来积攒力量，让自己尽可能地少吃尸体。

可是，这样的一条路哪有那么简单?地狱如果对于强者来说也只是一个毫无收获的无趣地方，那就不叫地狱了。

一天，两天，三天……十天，半个月，半年……一年，两年三年……

十年，姬正在心里足足数了十年的时间。不眠也不休，按照计算，这十年里他杀掉的妖怪恐怕都比妖疆的妖怪多了，可是这些妖怪压根就像是没少一样，依旧还是泡在血海里，连绵无尽。

咔嚓！

姬正拧下一颗妖怪的脑袋，一口口将之血肉啃食。他浑身赤裸，衣服早已被大战撕碎，深红的皮肤上血液干了又干，好像穿上一件脆弱的甲胄，动几下就扑簌掉了个干净。

“整整十年啊……为什么我还是出不去?”

现在他已经熟悉了吞食尸体，更是能若无其事地从血海里捞起血肉吃掉。

但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到现在都看不见血海的尽头，也杀不尽这里的妖怪，更找不到出去的路?

假如这是一道和上次的黑暗一样的解谜题，那这次的谜底是什么?

整整十年啊，现在正是下一个逆君封印重见天日的时候，失去肉身的他现在连灵魂都被困在了这里，要怎么去拯救世界?

他心里渐渐又有焦躁浮动。

“都给我死，我一定要回去！”

他大开大合，宛如一把无坚不摧的龙铡刀，将天上的妖怪斩成碎片。

十年，姬正对力量的把控上升到了一个相对精湛的地步，但这炼狱之中的妖族也不是一成不变，他能感觉到，这些妖怪在变强，它们的整体水平在不断往上面爬。

虽然这个趋势很缓慢，但按这个趋势下去，姬正迟早会面对一些极其强大的敌人。

第十一年。

这一年仿佛就是个转折点，姬正的心气逐渐下坠，有点一靡不振的感觉。

人世完了，十年之期已过，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元素精粹又如何?没有自己的帮助，阴川司马没有办法重新加固逆君封印，就算真的成功了，这个十年期也已经到来，谁来再重新持续封印?

逆君的出世已经不可避免，它的出世必然伴随着整个妖疆妖怪的追随。

数万年的等待，数万年的封印，谁能承受妖族的报复，谁又能抗衡逆君的怒火?姬正不行，人世也不行。

“整个人间恐怕早已沦为一片焦土，尸横遍野，血染大地了吧……我的亲人，朋友，还能活下来吗？”

姬正甚至毫不犹疑地感觉，就算是神界都不能幸免于难，众神终将陨落，即使是神主也无力回天。

逆君，它只能是这么可怕，后世出生的生命没见过它气吞天地的无敌之姿，但只要见过初代天道师姬岚就够了。

而且和天道师不一样，姬岚更像是锋芒内敛，几乎从未全力出手，而逆君可不一样，它的魔威，举世无双！

但是姬正虽然沮丧，却还没有想到完全自暴自弃，他好不容易点燃的生之火，不会这么简单就熄灭掉。

第十三年，姬正已经渐渐地死了心。

逆君假如出世，那光是这这两年就已经足够打穿天上地下，称尊三界了。

“我现在回去与不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麻木地斩杀那些妖怪，虽然机械，但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对力度的把握，对法力的控制，无比精妙。

第三十年。

姬正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将厮杀当成了日常，他不眠不休，体力与精神全部依靠吞噬尸体里的生命精华。

现在的他对逆君的出世再不抱任何侥幸，只想着能够出去，重见天日，看看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而已

厮杀，再厮杀，姬正不再焦躁，不再颓丧，下手也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凌厉，锋芒毕露，杀力无穷。

“呀！”

他狠狠劈出一条数千米长的匹练，几乎将天上地下的两条血海连接到了一起，数不清的妖怪被生生劈碎，破烂的尸体稀里哗啦下雨般掉进血海里。

五十年，一百年……谁也不知道他还要在这里渡过多么漫长的时间。

“假如不经过血的磨炼，一个人要如何才能独当一面?在我的棋盘下，不在尸山血海中走出，又如何与众不同，万中无一?”

棋局之外，落棋者嘶哑着嗓子缓缓开口，然后轻轻落下下一步。

清气流转，霞光异彩，好像有把魔幻的雕刻刀，逐渐勾勒出一个无瑕的人形，然后不断雕琢，将她的轮廓描画出来。

那是个无瑕的人形，琼鼻秀唇，长长的睫毛甚至都一根根可数。她长发及腰，曼妙的身材凹凸起伏，美不胜收。

那是雨欣，竟然是她的模样！

“醒来吧。”落棋者自虚空中拉出一间五彩的羽衣落在她身上，低声呼唤，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缓缓睁开眼睛，紫色的瞳藏着无尽苍穹，让人失神。

她茫然地四处望了望，然后问了句：“红雨呢？”

“在棋盘上。”

落棋者一边说着，一边落子，在世界各处落下自己的埋手。

“我按照那一半，将这一半的你补全了。”

雨欣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攥着一觉，有些失落。

雨欣甚至对它能重新复活自己都不感到惊讶，因为那一半风的本源捏在它手里。

“接下来还要按照你原来的棋盘走?”

“嗯，我预见了成功，这一步就不必改变。”

它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雨欣对此并不否认，只是坐在它的身边，看着它的落子，它的谋划。

从人世到妖疆，上至神界下到地府，这是一盘无比宏大的棋，大到太多人想都不敢去想。

“我不会阻拦你，酝酿了这么多个时代，我有成功的信心，绝不会失败，即使他留下的谋划，我也一直了如指掌。不过到时候，你只能随他陪葬！”

话间，落棋者同时落下两枚棋子，悬在天空中明灭不定，好似虚幻。

雨欣点了点头，说：“好。到时候你帮我与他建一口碑，万世不朽，永恒长存。”

——

独自一人的常衡走出了那无边的丛林，按照鬼妖道的要求，他现在要去做一个妖。

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生存意义有着本质的差别，常衡只能选择加入一个部族，去尝试融入它们。

当然，即使鬼妖道给了常衡那样的恐惧，他现在也不打算真的完全做妖。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常衡依然坚持，想要将妖的习惯摸透，同时保留人的本性。即使没有了人的血，他也不能丢了人的心！

他花了几天的时间将身上的魔力完全收敛，然后模仿出一缕极其微弱的普通。

“如此便可以了。”看着掌间跳动的青色火焰，常衡舒了口气。他现在连相貌都变了，成为一个额上生角，背后生尾的青鬼。

而他的身份也要改变，那就是从深山古刹中逃离出来的一头鬼类。

半天的时间，常衡找到一个妖族的洞窟，外面有十几头妖怪在外巡逻，同时有两三队妖怪负责外出狩猎，而且在常衡刚来的时候就和不远的部族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对面的敌人数量少，但整体实力比它们强了不少，所以那一战以它们吃亏告终。

这样的部族正符合常衡的理想，这里离常衡第一次返乡的路线相隔很远，不容易碰上知道他的妖怪，而且洞里的妖怪实力不强，不会让他进去就有变成食物的风险。

常衡想了一阵子，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可以以此来制造一个机会，让自己加入眼前这个部族。

他悄悄退开，宛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