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雪会说话，他应该会很纠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飘下。每到过年的前两周，白果树前陆续有人摆放各式贡品，今年冬天不是很冷，雪也只下了一场特大号的。白果树的枝干上只有一两片树叶还在抱团，余梓星是特地拿着从小卖部买的白酒来找他，上次见面是在上年过年了吧，一转眼又过了一年。上年回来的时候，村口的路在施工，余梓星还被迫绕路回来，外婆不在家她自己先跑白果树面前站了一会。

她双手插兜，盯着白果树的树杈看，“如果你真的是神明，当初告诉外婆的人也是你吧，外婆有时会说起你和她的故事。”在外婆小时候就会没事找白果树玩，会有人问，一棵树有什么好玩的？当时大家都各自住的很偏，在交通不发达的时代可不能天天见，一年才可能聚两三次，白果树是外婆家附近最年长的老人，她觉得白果树会愿意听她诉苦。

村子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年前后如若下雪就必须拜白果树，今年的唯一一次雪是在上个月，显然不符合。余梓星在盼望那场雪降临，每次祭拜总是整个村子的人互相招呼一起去，这是全村聚的最齐的时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平时见不到的亲戚会接到通知赶过来，这样说起来，白果树不只是神明也是串起大家的线。

他应该也在期待那一天吧，余梓星猜测。今年村子里又增加了新面孔，像生机勃勃的嫩芽从泥土里冒出来。除夕夜晚上，余梓星拿着杯子乐呵呵看邻居和外公打牌，边看还不忘看厨房里的菜，一直到天暗下来，大家都默契离开，余梓星拿着扫帚扫尽地上的瓜子壳和橘子皮，催促外公把屋外晾着的衣服收回家，夕阳还舔着脸留在边角，晕红了天际，从远方传来孩子的欢笑。

“洗手吃饭。”就等外婆这句话，余梓星洗完手就迫不及待坐下，她不是期待今年花样众多的菜，只不过想和自己一家子一起唠唠。外婆说今年如果不下雪明年菜难种，余梓星默默听着，中途有个卖菜老农问要不要买菜，余梓星觉得挺奇怪的，大过年的还不回家吗？“外公，那个人好像不是我们村的。”外公喝了点酒，脸边出现红晕，说话也有点迷糊了。“啊，那个是隔壁村的，不招人待见，子孙都不乐意陪他过年。”

这句话说出来，余梓星沉默了，她想到了不愿意提起的人，杜仪霞看出她奇怪的表情，把可乐递给她，“来，咱俩碰一杯。”余梓星觉得好笑，这什么跟什么呀。外婆把外公的酒撤走了，还眼刀他一下，应该是提醒他不要乱说话。余梓星也没有那么矫情，她缓缓开口但什么也没说，讪讪的笑然后举起可乐一饮而尽，仿佛喝的也是酒。“妈，我回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余梓星再也笑不出来了，杜仪霞也没了笑脸，“筷子在厨房里自己拿，行李先放那吧。”余文盈听话拿了筷子，坐在杜仪霞旁边。

一桌子人都沉默了，筷子还在动。余梓星说：“今年怎么知道回来了？”余文盈每年过年都是去爷爷家过，因为她们不会给她摆脸色。余梓星把话说这么明白是余文盈没想到的，她把筷子放下，“梓星，我已经道歉了，这儿毕竟也是我的家，我能回来。”余梓星拿着筷子指她，“我记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道歉要是有用要警察干什么。”拿筷子指人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她还是从爷爷那学来的，说来讽刺。当初爷爷拿着筷子在全家人面前指着她，现在她拿着筷子指着他最宝贝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