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巾然处于混沌的状态，她眼看着被套上出现的那数不清的杯子，觉得很诧异。她想要蹲下来仔细地看看这些突然出现在她床上的玩意儿，却发现自己旁边站了个一模一样的人。是她自己。

灵魂出窍。

于巾然心里一阵激动，但又有些忐忑。

现在，她该做什么？

她刚刚看到有一个杯子里出现了一颗紫色的珠子。

于巾然揭开那只白色的杯子，质感摸上去光滑无比，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里面确实有一颗紫色珠子。这珠子上透着白光，在这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显得特别明亮。

房间里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人。她对这满床的杯子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事情在于巾然眼里已经不再让她感觉恐惧，但每一次都见到一个新的花样，让她措手不及。

房间变暗了。

于巾然心里一怵，她没想到这事情真的是接踵而至，丝毫都不让她喘息。就算是安排戏份，这样也太紧凑了些。她在黑暗中胡乱摸着，想要找到一样能够令她心安的事物。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她的脚步声。

哒，哒，哒。

“有没有人啊！”于巾然在寂静中呐喊。

她突然摸到了一样东西，结结实实地，是布料包裹着什么东西。于巾然意识到什么，迅速抽回了手，她刚刚从上到下都摸了一遍，有温度。她知道这个轮廓是什么，大学的时候经常临摹的东西。

是某个人的胸部和腹部。

而且是个男人。

她没来得及害羞，只是磕磕绊绊地问他：“你是那个巡房医生？请不要故弄玄虚，我们好好说。”

然后灯就亮了。

“这是什么？”她嘴里发出惊呼。

眼前的一切早已经变了样，她没有在自己温暖的房间内，眼前也没有那两个坐在飘窗和椅子上的人。她站在姜路云面前，而对方正僵硬地站着，脸色通红，仿佛做了什么羞愧的事情。

姜路云为什么会在这？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她感觉到身后一个人圈着她的脖子往后扯，将他们两人的距离拉开。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你寂寞空虚冷这么多年，也不该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开刀。”

是城隍爷的声音。

她站在原地没敢动。脑子里正在飞快地运转。这是个看起来恢弘的会场，穹顶上的石砖在流动，仿佛是有生命地在呼吸。

周围坐着衣着各异的人，他们在交头接耳，相互在说着自己听不懂的内容。什么，珠子到底在哪个杯子下面？于巾然心里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吗？就在那白色杯子之下。

大厅正中间有个巨大的圆盘，是用碎玻璃拼接而成，几个挨着墙壁而建的巨大石柱发着强烈的白光，玻璃将白光反射到穹顶之上，像一条流动的河流。

圆盘上有她刚刚看到的场景，形状各异，色彩各异，材质各异的杯子倒扣在圆盘上。

于巾然被城隍爷按在椅子上。

“你别兽性大发，忍住，千万要忍住。是你自己说要来这里赌博，你得赢了才能把那把钝剑拿回来。我可不能陪着你背负亵渎神明的罪责，你怎么双目无神呢？不行，你得给我清醒一点，你得知道珠子在哪个杯子下面。”

城隍爷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随庭安，你怎么了？你不会真的玩脱了，猜不出来那些珠子到底在哪个杯子下？”

于巾然只能跟着自己心里的声音说道：“就在那白色的杯子下面。”

“啊？哪个白色的杯子？玉杯还是骨杯，你说清楚一点，这可是关乎于我的小命。”

“最边缘那个白色杯子，就在那个长得像犀牛角的杯子旁边。”

“骨杯？”

“对。”

“那我们的答案就是这个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

“随庭安，你是不是真的傻了？你还想要我叫你大人，做梦。”

侍者端着盘子走上来，盘子中间放着纸和笔，用来书写自己的最终答案。于巾然拿着毛笔，蘸了墨汁后，无从下手。她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但她见过随庭安的字迹，她此时下笔，一定会暴露她们之间的秘密。

即今为止，这世界只有她们两人知道。

“你怎么不写？”城隍爷问。

于巾然手足无措，墨汁汇聚在笔尖，滴落在纸上，晕开成一朵花。

“喂，你到底怎么了？这时候想反悔，是来不及的。”

城隍爷抢过她的笔，写下答案。

侍者向他们微微颔首。

“你命由天不由你，希望能对吧。”城隍爷双手合十，向上苍祈祷。

于巾然稍微回过神来。她看到一个蒙着眼睛的男人朝她这边看过来，于巾然对他报以礼貌的微笑。她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追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城隍爷紧张地抓着她的手，于巾然没有把他推开。随庭安来到这里是为了要做什么？从刚刚的对话中，她知道这里是个赌场，随庭安用主神赐的钝剑拿来做抵押，而城隍爷一定会觉得这是亵渎神明的行为，所以激励随庭安一定要赢下这个赌局。

随庭安不会毫无把握就来到这里，她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必须把“随庭安”这个角色继续扮演下去。

“你说你，为了个下属，连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抵押，你是不是把之前的事情忘了。还是说你根本已经被她的伪装给欺骗了。”

“什么事情？”于巾然自己也疑惑不解。

“你真的是厚脸皮，这都不承认。你之前不教她神术，也不给她买武器，不因为她是主神派来的奸细。她能够掐灭你的神火，一定有问题。你一定不能心软，万一哪天她在你的背后捅了刀子，后悔都来不及。”城隍爷翘着二郎腿说道，他全然没有发现对方的表情已经变了。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之前在金狮巷里为了她吞药，我都快被你气死了。就算你要装样子来欺骗她，也不用这么拼命吧。意思意思就行了，而且，她死了不是更好吗？”

一阵背叛感扑面而来。

“我们要弄死她？”于巾然拖长了尾音。于巾然从来没有想过，随庭安居然和城隍爷曾经考虑过要弄死她，而且他们口中的奸细是什么？主神派她来监视随庭安？真是笑话，明明就是这些人突然闯进她的生活，这反过来还要怀疑她。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她是个学画画的，又能掐灭你的神火，还能用凡人的躯体抓住鬼魂。不仅拥有特殊体质，还和你身上缺失的部分互补。

“这不需要天才的头脑都能想出来，这是主神安排的大戏。就等着你往里跳，我不是说了吗？你去跟主神认认错，多说几句好话，没准他老人家心软，就把你身体里的封印解除。”

于巾然挣开城隍爷的手，她现在只想站在随庭安面前和她对骂一顿。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付错了真心的感觉，就如同是吃下一只发臭的鸡蛋，胃里一阵绞痛。

“看你现在为了她鞍前马后的样子，是不是被她抓到什么把柄了。还是说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城隍爷抓住她的肩膀，他突然想通了这一点，紧接着，他凑到于巾然耳边，“如果你不方便，我们可以制造一起意外，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你要怎么让她消失？”于巾然突然笑起来。

“你就该趁现在这个时机，让林清焰把她抓回去，你不就轻松了吗？”城隍爷搓着手，“我就说不要来这里，何必呢？你这样做很自相矛盾，又想让她远离你，又要救她。”

城隍爷看到于巾然捏紧的双手，以为她良心不安。

“我知道你心软，毕竟那次她赶来通知我去救你。我的良心上也过不去，要不是她，你早就在死在那烂尾楼里，但你也为了她吞药了吧，这该两清了。”

“林清焰为什么要抓我......她？”于巾然问。她要弄清楚随庭安来到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虽然她很生气，万一随庭安有什么特殊理由......

“我怎么知道，这件事情本来就和你没关系。还是你发现之后上报，要不然娄子越来越大，看他们怎么收场。他现在毫无道理地把你身边的人抓去，说是什么嫌疑犯，其实就是乱扣帽子，栽赃嫁祸。

“你之前为非作歹的时候，他都一一帮你担下来，我还以为他念在当年的情分上帮你呢，没想到原来是蓄谋已久。他想用于巾然威胁你，不让你去参加风云榜。哈，他想错了，这反倒是帮了你的忙。”

城隍爷鼓着掌，拍了旁边的姜路云。“大男人不要扭扭捏捏，男孩子在外面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你店长对你没意思。”

“城隍爷大人，你说错了。”

“什么说错了？你不会认为你的店长大人真的对你有意思吧。这不是养成系小说。”

“我说您认为店长大人不喜欢巾然，这一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