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人声，怜秋就扔下手里干瘪瘪的饼想要逃走。刚跑出两步，等看到假山外站着的那个人的时候，她才停下脚步朝着那个人跑了进去。

她急匆匆的跑到那个人的面前，就朝着他跪了下去。三扣过后，她才抬起头看着宋锦书。

宋锦书看着她脸上和颈间仍未散尽的淤青，看了好几眼才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怜秋？”

怜秋连忙对着他点了点头，抬手楚楚可怜的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就泪光盈盈的看向宋锦书。

宋锦书皱眉：“你的嗓子怎么了？是不能说话了吗？”

怜秋连忙对着他点了点头。宋锦书又打量了一遍她身上的淤痕，对着身边跟着的公公说道：“你去太医院找两个信得过的医师过来。”

公公听了令，眼神灰暗的在怜秋的身上看了一眼，将手里的伞递给一旁的小徒弟，就转身走入了雨中。

“你跟我走吧。”宋锦书指了指怜秋，就带着剩下的这一行人打道回了养心殿。

到养心殿过后，随行的小太监麻溜的翻了一身宫人的衣裳递给怜秋，帮着她一起把衣裳换好了，才转身去向宋锦书复命：“回皇上，怜秋姑娘身上基本都是那种淤痕。看样子，就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被人直接掐成那个样子的。还有，怜秋姑娘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结结巴巴的说完这句话，那小太监才连忙退了出去。

宋锦书细想了一遍这两句话当中包含的含义，才让人将怜秋带了进来。

“我记得坤宁宫的宫女都会写字。纸笔已经给你备下了，我问，你来写。但凡你有一句假话，就别想见到明日的太阳。”

怜秋握着笔，对着宋锦书点了点头。

宋锦书看着她，细长的直接在自己的膝盖敲了敲，半晌，才问出第一个问题：“你这次出宫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替娘娘去小周相府传话，还有替知夏姐姐讨要放妻书。”

宋锦书敲着膝盖的手指一顿，果然，这出宫的理由就对不上。他看了看怜秋脸上的伤痕，又问道：“你这身上的伤是？”

“小周相。”

简短的三个字，就把所有的一切全都表述清楚。怜秋犹豫一阵过后，咬咬牙，才又在纸上写道：“娘娘命奴婢天黑才出府去小周相府，小周相便觉得奴婢是娘娘送给他的礼物，再加上女婢利欲熏心，便与小周相他……”

怜秋这样一写，宋锦书便明白了个大概。他看向怜秋的眼神，便带着几分厌恶。怜秋只是低了低头，才又写道：“奴婢回宫，只是想向皇上揭露一些坤宁宫的秘密。”

宋锦书的眼神危险的一眯。坤宁宫和养心殿，各自都有各自的秘密。他与欣冉彼此尊重，都没有往对方的身边安插什么棋子。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才隐隐有些后悔。

现在，听到怜秋如此说，前所未有的好奇心，瞬间就被点燃。

“我是今年开春去的坤宁宫。在我之前，坤宁宫有个宫女，叫做逢春。听说也是在两年前被小周相看中，当天当值的时候就失了踪。第二日找到的时候，她已经咽了气。”

“听说她的身上，也跟今日的奴婢身上一样全部都是淤痕，就连四肢关节都全部被人齐齐掰断。送到坤宁宫的时候，娘娘也是二话没说就命人将她丢进了一座废弃的宫殿边的枯井里。”

“再逢春之后，知夏被娘娘送到许医师身边监视许医师的一举一动，才得以逃脱此难。之前的那个怜秋，也是因为有次小周相在坤宁宫见娘娘的时候被那小周相多看了几眼……”

“她就借故惹了小公主的不快，才被娘娘发配去了辛者库。不过两三个月，就死在了那一年的秋天。后来我去辛者库的时候打听过几次，听见有人说她其实根本就不是累死的，而是被坤宁宫的人叫走了过后在外面过了一夜，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这坤宁宫，早就成了小周相的后院一般。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娘娘就都会想办法把人送到他府上。之后的是死是活，就跟娘娘再也没有关系。”

说不震撼，那是假的。怜秋自进宫学会习字开始，便练的一手好字。可这时候，宋锦书却觉得这些字仿佛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她说的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欣冉。欣冉不都是被逼无奈之下，才会帮着那小周相善后吗？她怎么会参与到那么多的腌臜事情当中去。

“你撒谎。如果你早知道小周相是那样的人，你又为什么会在去送消息的时候，对小周相起那样的心思？”终于抓到这怜秋所说的所有话的漏洞，宋锦书连忙否认道。

“那是因为奴婢嫉妒知夏。嫉妒她明明都已经嫁给了许医师，却还有机会进周家的大门。在哪里不是受苦，就算受苦，奴婢也想要能够看着光鲜的活着。却没想过，小周相在要了奴婢之后，却喂奴婢吃了哑药，又想把奴婢卖进那勾栏院。”

“你住嘴。你说的这些都不过是你听来的空穴传闻的消息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宋锦书一把将她面前的纸抓过来捏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废纸篓里。

怜秋握着手里的毛笔，看着那被揉皱成一团的近乎于诉状的自白，安静的等着医师的到来。

等医师来了，至少就能证明她确实是被人喂了哑药。至于其他的，她一个丫鬟的证词，本就不可能扳倒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她没那么大的野心，也没那么大的出息，能要了娘娘的性命。只要今日这些话过了皇上的眼，总会有那么三两句进到皇上的心间。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后宫倾轧最为可怕。觉得这后宫只有这么一个娘娘，她们这些下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也就够了。

却没想过，仿佛跳进了一个圈子。一个被圈养的随时等着头上悬着的那把刀坠落，就能让自己殒命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