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惊醒，宋锦书一时有些发愣。看着公公把他的朝服给他理好，他才茫然的站起身子张开了双臂。就好像，直到这一刻开始，他才知道今夕何夕，他又身在何处。

“景芸如何了？”

“回皇上，老奴知道您会担心，去拿朝服回来的时候还专程去看过一眼，没事的。太医院的医师们呐，也都一整夜不合眼的就在外面的偏殿等着。您啊，就放宽心吧。公主还那么小，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是啊，她还那么小……”宋锦书跟着叹了一口气，等公公把腰间的玉佩挂好，洗漱完过后，又去看了一遍景芸才匆忙向着金銮殿而去。

自小周相不出现在这金銮殿之后，众大臣早已经习惯了他不在的时候该如何运转。那些平日里小周相懒得管的事情，也被众大臣给料理的妥妥当当，唯有几个他们不能直接做主的，才层层通报，由着最上面的人呈到他的面前来。

政务，是空前的轻松。

不到一个时辰，公公就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喊了一声退朝，身后的太监就连忙转身去了身后的钟楼敲响了退朝的钟声。

宋锦书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双眼，对着公公说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只是熬了半宿，这身子都快承受不住了。现在天都亮了，景芸也该醒了吧。”

说到这里，他眉眼间的疲惫才统统散去。他回过头望着跟在他身后的公公道：“你也别一直跟着我了，你去御书房吩咐声，多做些景芸喜欢的点心过来。传完话过后，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你这身子可也要好生养着才是，朕还希望你能多陪我几年呢。”

“多谢皇上挂怀，老奴自然是要伺候在皇上身边一辈子的。”公公心间一暖，笑了笑就转身去了御书房。

宋锦书脚步轻快的向着公主府的方向走去，刚跨进院子就欢快的连声喊道：“景芸，父皇来看你来啦……”

院中的宫女太监以及医师，又如同他昨日过来的时候那样跪了一地。空气，安静的都让他有些害怕。景蘅从景芸的寝殿连忙跑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块尚留着余温的湿毛巾。

见到宋锦书，他的小嘴一瘪，就朝着他跑了过去：“父皇……”

他口里带着的哭腔，让宋锦书一把推开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好好和我说就是了，你哭什么？”

“景芸她……她又……”才说了两句，景蘅就低头啜泣起来。昨日那顿打换来的教训，他一个字也记不起来。

宋锦书回过头看着已经大亮了的天：“你在胡说什么呢？我走的时候景芸都还是好好的，现在既然天已经大亮了，她也应该好了才是。怎么，她还娇气想躲懒，不想跟父皇请安是吗？”

“父皇……你再去看看妹妹吧。医师说，妹妹她可能撑不下去了。”景蘅抽了抽鼻子，睁着哭的红肿的双眼向着宋锦书望了过去。看宋锦书呆呆愣愣的似乎没能理解他的话，他连忙拉着宋锦书的手就向着景芸的寝殿跑了过去。

从宋锦书踏入寝殿大门的那一刻起，众医师就都把头埋的低低的，恨不能都把自己埋进土里，好不落进那人的视线里。

宋锦书的目光只快速的在那些医师身上扫了一遍，就停在了床上那个面色潮红的小丫头身上。守在床前的嬷嬷给景芸额间重新换上一块湿毛巾，擦着眼泪就向着宋锦书跪了下去。

宋锦书踉跄着脚步走到床前，伸出手摸了摸景芸烫的吓人的脸蛋，将自己刚从外面跑进来被吹的冰冷的脸贴在了景芸的颈窝。景芸侧了侧脸，无意识的向着冰冰凉凉的地方靠了靠。

宋锦书飞快的眨了眨发红的眼，眼泪一滴滴的滴落在景芸的颈窝。他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才回过头对着众人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也才一个时辰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走的时候不都还在跟我保证说，公主一定会平安无事吗？”

众医师如同鹌鹑一样将头埋的更低，只伏在地上齐声道：“求皇上恕罪。”

“恕罪恕罪，你们一个个的就只会叫我恕罪。可我的景芸怎么办？她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还来不及长大，你们就那么忍心看着她去死？”

“求皇上恕罪，微臣实在是有心无力。小公主这病来势汹汹，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宋锦书被气的身子有些发抖，他伸出手指颤抖的指向那些医师低下的头颅，最后才在脑海里想起一个人的名字来。

“许一可在？”

“回皇上，许医师前些日子因擅闯坤宁宫，已被格去职务。”

“派人去给我找，不管他在哪都给我翻出来带来见我。”宋锦书深吸一口气，才忍住继续骂人的冲动。等传话的人走了，他才对着院中的一众医师吼道：“滚吧，不想死的话就赶紧都给我滚。”

众医师连忙爬起身，迈着步子急匆匆的向公主府外走去。那许医师虽然用药大胆一些，可是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啊，就算有幸能让公主醒过来，若是落下其他的毛病，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担起的。

更何况，就算那许医师现在人在京都，等他到了公主府过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挥退了众人，宋锦书才呆呆坐在景芸的床前。下朝的朝服还来不及去换，他也懒得管，只挽起袖子亲手把浸湿的毛巾叠到她的额间。

不为她做些什么，他心里就总是发慌。景蘅站在他的身后，抽抽噎噎的看着宋锦书的表情，咬了咬唇才忍住哭声。

他的哭声，让宋锦书烦躁的转过身对着他吼道：“若是你真的想陪着你妹妹，你就安安静静的在那给我呆着。你妹妹还没死呢，你到底是在哭什么哭？”

又来了！

那个暴躁的，满眼都是暴戾的父皇，又出现了。

景蘅往后退了退身子，双唇抿作一线就向着殿外退去。站在门前，他越想越难过，又抬手抹了好几次金豆子，才转身向着坤宁宫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