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府角门外最里进院子里已经设好了祭坛

老神仙晚饭前来看了，吩咐准备香烛贡品一应要用之物，又吩咐小厮传话叫院里众人天一黑就不得出屋，院外之人也不许进入，他做法时需要肃静

小厮们领了命都各自去忙了，老神仙又回去府中他居住之地沐浴更衣准备夜里做法

入了夜，老神仙进得里院来便吩咐他们在外边锁了门，院内众人也早早的进了屋不敢出来

只见老神仙上得坛去，念咒、焚香、化符、执剑在坛上起舞，大约有半柱香的功夫便在祭坛蒲团上闭目坐下，嘴里念念有词

这角门外最里进的院子西边厢房里住的正是贫儿，眼下她正不吃不喝的在炕上躺着

又过了许久，只见月上三杆，道长突然睁开双眼，起身走下祭坛往贫儿屋里去，进得屋来借月光，见一个小人炕上躺着似死了一般僵直不动

道长近前去坐在旁边“丫头，我知道你是谁，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见贫儿不答话道长又道“我知你奶奶去了，你这世上已无亲人，对你而言生或死可是一样的？”

贫儿只是呆呆躺着，也不知是否能听见道长与她说话

“你娘死那日有人去山上请我来，说府上降生了一个婴孩，她一生其母就死了，兴许是个不祥之人，你便是那个婴孩，但是你母却不是因你而死的，她生前受了许多折磨，若不是有人故意害她，她哪会如此死去？”

“你奶奶是如何死的我也略知一二，她人就这么含冤去了，但害她的人却活得好好的，还整日吃喝取乐，她们甚至连一点悔意都未曾有过”

贫儿闻言眼珠来来回回的动了动，道长见状又说道“你是生是死又如何？只是你奶奶和你娘亲是如何冤死的？害她们的人还尚在，还心安理得过得舒坦，尤其你娘死了以后竟被人一把火烧了，挫骨扬灰连个尸首都没留下，而你是她们二人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你眼下这般模样定是她们不愿见到的”老神仙实在不愿意在这么幼小的孩子心里埋下仇恨，只是若不如此她定是不能活命了

“当年你娘倍受折磨咬紧牙关也要生下你来，你奶奶为养你活命也是拼尽全力，她们都想让你活着，仇人还在且活得快活，你竟不想使她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黑夜里只见贫儿两只小手已握紧了拳头

道长又道“我这两日夜里都在院子里做法，若你想和我说话，就到院子里找我”

说罢道长便起身出去，又回坛上蒲团上坐着念经

二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西边厢房的门开了，只见贫儿扶着门框喘息着，缓了一会又慢慢挪动着朝祭坛来，好容易挪到了，费尽了气力爬上坛去，在道长身边坐下

“爷爷可有吃的东西吗？”贫儿问道

“哦！”道长睁开眼说道“白天时她们说红豆山药糕好吃，我便顺了些出来”道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放在贫儿面前“今晚你我二人就吃这个吧！”

贫儿打开纸包忙抓起山药糕左右开弓的往嘴里塞，没吃几口便噎得直捶胸口，道长忙倒了杯茶给她，贫儿一饮而尽忙又往嘴里塞

道长又倒了杯茶放在她跟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吃，过了一阵见贫儿打着噎嗝又喝了口茶咽了嘴里的东西，不知是吃累了还是吃饱了

“爷爷可是出家人，怎么还顺人家东西？”

“出家人也还是人，是人就得吃东西嘛！你当我在这是真的做法？也不过是要唬些个银钱回去与我观里的人吃饭罢了……”

“哦！”贫儿低头看着脚

二人半晌无话

“贫儿”

“是！爷爷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神仙，自然什么都知道”

“哦！”

又是一阵沉默……

“贫儿……”

“是！”

“你得识字呀！”

“女孩子也可以识字吗？”

“自然，你还得多识些字，多读点书，日后有用……”

“可我不知道怎样学”

“你得有个师父”

“师父？”贫儿问道

老神仙从手腕上摘下一串珠子给她“这个珠串你且收好，明日你去府上正门街道附近集市上找一个摆摊算卦的道士，人称三阳真人，你将这珠串给他看，就说爷爷让他教你识字，可记下了？”

“哦！”贫儿似懂非懂的答应着

“你可要记牢了，这珠串要时时带在身上，无论遇见何事都不可离身，它可保你平安”

“哦！”贫儿应着，将珠串小心的揣在怀里

“还有句话”老神仙道

“爷爷请吩咐”

“贫儿你要牢记，今后不管遇到何事，怎样的艰难都不可放弃性命，再困难再凶险也要保命，只有人活着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是！贫儿记下了”

三

次日天明贫儿便起来到厨房干活，几位厨娘见贫儿来都甚是欢喜，还偷偷塞包子给她吃

过了一会儿苏妈妈过来见到她来便叫她去提水，每日都需得把厨房里所有的水缸装满

贫儿尚且还没有水缸高，只得拎了水来放到缸边，踩到凳上再把水桶提起来倒水进缸里，这水桶又重，装的水少些方才提得动，提满这几缸水就已是累的半死，还要抱柴给几个灶烧火，忙忙碌碌一直到午饭后众人慢慢散去休息，贫儿也做完了手里的活才敢出来

四

王府附近有个集市，每日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贫儿依稀记得这街上确是有个卦摊，只是不知在哪里了

正在四下寻找闻听有人吵嚷“你还没给钱呢！”

寻声望去，只见一道士打扮的人，年纪有四十岁上下，重眉大眼留一撮山羊胡，此时正拉着一个老妇人的衣袖不放

“你算的不准我给什么钱？”

“怎么不准？如今卦已算了却不给卦钱，你是诚心来寻我开心的？”

“我寻你开心？分明是你寻我开心！我已守寡二十年了，且都这般岁数了，你竟说我年底有孕！你还要钱？”老妇人说到“你若再对对我拉拉扯扯的我就去衙门告你非礼”

道士闻言松了手，那妇人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我……我还非礼你？”道士气得浑身发抖“守寡！守寡你就不能有孕了？呸！”说着拿起桌上签桶要砸，想了想又轻轻放下

贫儿见此人应是老神仙所说之人，便走过去问道“你可是山羊真人？”

道士见问更加怒了“这谁家的孩子？这般无礼？我……我是三阳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