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大暖炉，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能以彤伸出双手，环在他的后背上，而那只几乎快搭上顾轩右肩的右手，手指不经意地点了点。

突然间，停在汽艇玻璃舱上方的鹊桥骤然俯冲，飞向暮暮，双爪一探，就将几乎大他身体足足一倍的暮暮，从顾轩肩上抓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轩大吃一惊，他正要回头，可耳边却响起女人漫不经心的话语。

“自顾不暇，何顾他人？”

与此同时，怀中的女人像是变成了一股强大的地心引力，就这么硬生生拉着他，一起往汽艇外侧翻了出去。

仿生人不惧火，也不畏水，可顾轩还是变了脸色。

汽艇此刻已经来到了距离岸边直线距离足足有一百多米的地方，而他要面对的不是淋一淋顶多湿了衣服和表皮的雨水，也不是踩进去顶多没过胸膛的游泳池，而是海底和海面之间的深度绝对有他身高起码两倍的海域。

仿生人唯一不可以进水的地方，就是平时用来灌入能量剂的口部。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可以紧闭嘴巴，从海底一直走到陆地——游泳是别想了，完全失去意识的仿生人体重起码超过三百斤，套五六个救生圈都拉不动他。

可另一个问题在于，身体开始倾斜的同时，顾轩听到那个熟悉的警报声在身体内响起。

能以彤又启动了他的自我格式化程序。

下一秒，漆黑的海水就将两个人的身体彻底吞没。

最开始，顾轩还能听见海面上，隐隐传来暮暮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可越往下沉，世界就变得越安静。

没有所有烦躁和纷乱，没有任何的目标和行动，只有无尽的黑暗。

失去了光影和声音，冰凉的液体在两人的身体间穿梭，连体内的警报声也变得不再那么清晰而恼人。

紧紧拥在他后背上的双手开始松开，入海时翻身在下的女子，因为体重较轻，下降较慢，此刻已经落在了顾轩的上方。

这一刻，没有那些吵闹不休的路人，没有冗杂恼人的俗务，没有冷漠无情的世事，没有片刻不离的暮暮和鹊桥，只有他们两人。

尽管看不见，顾轩还是能清晰地感知到女人紧闭的双眼，偶尔从唇齿口鼻间冒出的细小气泡，不过肩的中短发像是水母的触须一般在海水中缓缓飘荡，还有对方那逐渐变缓，失于无力的心跳。

这一切，大概都是对方的算计。

当然，并不是说每一件事都是对方有意安排，但以有心算无心，许多事只要悄悄推一把，就能按照她想要的方向，想要的结果去进行，而最终的目的，就是她和自己，都在这片冰冷寂静的海水中不断地下沉。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么？

下意识地，顾轩伸出手，拉住了那只已经彻底离开他身体的手掌。

冰凉，柔软，像是软玉刻成的骨肉。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一切你可以给我一个答案么？

将女人紧紧搂在怀中，身体内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下最后几个数字，顾轩也闭上了双眼，放任自己和黑暗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