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霞怀孕了，已经四个月了，肚子已经显怀，藏都不藏不住。老爷子盛怒，她要欧阳霞拿掉孩子，可欧阳霞坚决不肯，并且态度十分强硬。我永远记得，他们吵得十分激烈。老爷子在家的极有权威的，说一不二，所有人怕他。可欧阳霞却一点都不怕他，并且以死要挟，她说，如果老爷子若敢强行拿掉她的孩子，就等着一尸两命吧。”

“当晚的事闹得很大，炎承和淅涛都在劝，可他们谁都拿这个妹妹没有办法。欧阳霞是家里唯一的女孩，老夫人因为生她难产而死，出于愧疚和弥补心态，老爷子一直很疼爱她。她也没让老爷子失望，她很聪明，很乖巧，是上流圈里难得一见的才女。在读大学的时候，她就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做得风生水起，并且她用的是化名，没有沾欧阳家一点光。”说起欧阳霞，就连一向刻薄的沐艳艳都忍不住赞叹。

因为她确实欣赏欧阳霞的才华，要知道在那样的年代，一个女孩子不靠背影，独自闯出一片天有多难。

顿了顿沐艳艳继续说：“老爷子逼问孩子的父亲是谁？欧阳霞怎么都不肯说。她只一味强调这个孩子是她的，她要生下来，一个人将他抚养长大，不管谁劝都没有用。她的态度十分决绝，一看就是下定了决心，绝不回头的样子。”

“既然老爷子反对得这么厉害？我怎么会成为大房的孩子？”欧阳碧玉问出了重点。

“那天老爷子气疯了，他命人将欧阳霞关起来。此后几天，欧阳霞不吃不喝，要与老爷子反抗到底，她要与孩子共生死。她个性执拗，连老爷子都不敢真的对她太强硬。这一对峙就是一周，不吃不喝的欧阳霞瘦得皮包骨。到了第八天，她有了流产的前兆。汪坤去求老爷子，请他不要再逼欧阳霞了，不然，最终一定会落个一尸两命。老爷子毕竟是疼爱女儿的，不管他多么生气，女儿的命总是高于一切。最后，老爷子妥协了，欧阳霞就这么住了下来。可在那样的年代，未婚先孕是一件丑事，对一个世家大族的女孩子更是一种洗不掉的耻辱。对家族的声誉也是。”沐艳艳叹了一口气，说真的，她很佩服欧阳霞。

要知道三十几年前，社会对女人的接纳度还没有那样高。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这期间老爷子软硬兼施，欧阳霞就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谁劝都没有用。直到她即将临盆的前几天，老爷子找到了我。他希望我可以接纳欧阳霞肚子里的孩子，我当时惊讶极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拒绝。可老爷子说，欧阳霞只接受这一条件。当时我也还很年轻，我自己都没有当妈妈，怎么去照顾一个孩子？老爷子说，只要把你挂在大房名下，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用管。老爷子亲自求我，我拒绝不了。炎承回来了，我跟他商量，他也同意了，就这样你成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沐艳艳一口气说完。

欧阳碧玉唇角弯出冷讥：“老爷子肯定许了你们不少好处吧。”

沐艳艳没有否认，只是沉默了。

“照你说的，欧阳霞拼了命都要生下我，为什么她后来对我不闻不问？”对于这个姑姑，欧阳霞没什么印象。

从小到大，她没见过她几面。

有限的印象里，她总是绷着一张脸，对她并不热情。

她怎么都无法将拼死都要生下她的母亲联系到一块儿去。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我一直很疑惑。不过，在生下你之后，欧阳霞就搬离了欧阳家，自此再没有回过大宅。我也曾好奇问过炎承，他也不知道。或许知道内幕的人，只有老爷子和她本人吧。碧玉，我并不故意冷落你，而是，我当时太年轻，还没有当母亲的心理准备。老爷子请了保姆和育婴师专门照顾你。”说到这里，沐艳艳垂下了头，她确实没有好好照顾过她。

当初让她挂在自己名下，也是为了那巨大的利益。

她转换不了角色，始终无法真正打心眼里去疼爱这个孩子。

加上，她后来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就更加忽略她。

而且，欧阳碧玉十分早熟，孤僻。她不像一般孩子那样嘴甜，并不讨喜，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习惯，给她心理造成了伤害。

“碧玉，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诉你了，不是我故意对你不好，只是，我们之间隔了一条鸿沟，我跟你亲近不起来。我努力过的，真的。”沐艳艳急切想表达自己的难处，却将欧阳碧玉推得更远。

得知了自己身世的真相，欧阳碧玉显得异常平静，心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她以为会出现的各种情绪都没有出现，她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请吧。”欧阳碧玉无话跟沐艳艳说，真相大白后，她没有理由怪她，但也对她感激不起来。

一切都是选择，都是命运。

沐艳艳惊慌叫住欧阳碧玉：“碧玉，我知道自己的做法伤了你的心。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就放过姗姗吧。”

欧阳碧玉唇角荡起自嘲的笑，这就是母亲。

对她的亲生骨肉呵护备致，不肯让她受一点点委曲。沐艳艳在人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可她却向她低头。

她的母亲呢？

她拼死跟老爷子抗争，却在生下自己之后，对自己不闻不问。

呵呵……

“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我怎么救她？”欧阳碧玉摘下眼镜，唇角荡起笑容，明媚得令人炫目。

做了欧阳碧玉三十几年的母亲，沐艳艳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笑过。

她的眼睛完全遗传了欧阳霞，清澈，妩媚，迷人又高冷，看似矛盾却在她脸上完美融合，美得令人不敢亵渎。

沐艳艳好像有些懂了，她刻意扮丑，用一副丑丑的眼镜将自己的美丽遮挡住，让人更加注意到她的才华。

原来，她一直努力在证明自己，她却视而不见，毫不在意。

想想欧阳碧玉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

沐艳艳冲上前几步：“不，你一定有办法的。碧玉，你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你不会冲动留下这么大把柄，在你决定这么做之前，肯定想过后路。你就帮帮姗姗吧，就看在你们姐妹一场的份上。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有怨气就冲着我来吧，放过姗姗，好不好？”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沐艳艳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的样子，她肯定会很开心。

然，这一刻真的来了，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一颗心反而沉入冰河深处，冷得她瑟瑟发抖。

欧阳碧玉耸了耸肩，一步步朝沐艳艳走来，表情诡异得令人害怕：“我最开始的打算就是欧阳姗姗和欧阳瑞一起死，真没想到欧阳姗姗的命那么大，竟然安然无恙，还把我给供了出来。我现在有什么办法呢？恐怕我只要一出去，就会被老爷子派的人抓走。”

“你……”沐艳艳气得浑身发抖，早知道欧阳碧玉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还这样苦苦哀求他。

“你请回吧，要是让惹老爷子生气，说不定他会将你禁足。”欧阳碧玉说得云淡风轻，沐艳艳却是心一紧。

虽说现在欧阳炎承在集团的权利越来越大，可老爷子依旧是集团的最高执行长，家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他若想将她禁足，是一件再轻易不过的事。

沐艳艳低垂着眼睑，遮住眼底闪烁不定的光芒。

欧阳碧玉不想跟她多废话，抬脚上了楼。

正当欧阳碧玉快关上房门之际，沐艳艳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