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显然比叶知秋想得开些，看着叶知秋揪着眉头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的样子，陛下反倒是笑着宽慰了她一句：“人总是要走的。无妨，朕心甘情愿。”

叶知秋却仍旧觉得心中堵得慌。

陛下切回正题：“说吧，你有没有办法？”

叶知秋一声轻叹，说了实话：“有。我有一个药方，可以让陛下精力百倍，不知疲倦。但……是有毒的。长久服用，只会透支人身体潜力，加倍损耗寿数。”

陛下沉默片刻，最终却笑道：“这也理所应当，天下哪有白得的好处？朕允了，就用这个药吧。朕准备好了。”

叶知秋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陛下和叶知秋约定：十日后，叶知秋做好了药，再亲自送入宫中来。以后每半个月，叶知秋送药进宫。

商量完这个事情后，五皇子也被周鹤带了过来。

叶知秋本来是要告退出去，但却被陛下拦住，只说无碍。

于是叶知秋就只能如坐针毡一样留在了屋子里，只是站在角落里，竭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同样留下来的还有周鹤，周鹤也站在角落里，任由帘子遮去了一半的容颜。

五皇子明显是收拾过形容的，衣裳干干净净，穿戴整齐，就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点。

但叶知秋一眼看过去，也知道五皇子这次受罪不小。

他脸上看着没什么，只是有些苍白无神，但脚步却踉踉跄跄，仿佛人都走不稳了。

最后，到了陛下跟前，扶着他的宫人让他跪下去后，松开手，五皇子差点没直接摔在地上，这个时候，叶知秋才发现，五皇子的手指上，全部都是伤。

或者说，血肉模糊也不为过。

叶知秋目光一颤，下意识就去看周鹤：敢这样对待皇子的，估计也就是一个周鹤了。

周鹤却什么表情变化也没有，反而仍旧是淡定而从容，仿佛这件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他也不怕被陛下问罪。

叶知秋不知道陛下有没有看到五皇子的伤，反正陛下也没有什么变化。

五皇子自己倒是慢慢地跪好了，仰起头来，看着陛下，呆呆地问了一句：“他说您中毒了。”

陛下“嗯”了一声。

五皇子竟然低声笑了起来，而后越笑越大声：“父皇，您后悔吗？您怕了吗？说不得，我们父子要一起死了。”

他“哈哈”大笑着，可语调却悲怆，疯狂。

那不是高兴，那是疯癫和发泄。

陛下静静地看着五皇子，等他笑够了，自己停下来了，才问了句：“五郎，为何？”

五皇子仰头看着陛下，麻木反问：“什么为何？”

陛下叹一口气：“五郎，为何要闯宫禁？你明知道，这是死罪。”

五皇子笑了：“您还是不信我。我说了，我是为了去救您，可您不信。”

陛下平静和五皇子对视：“你带着精锐，私闯宫禁，是为了救朕？朕的人，拿着朕的信物，可你也未曾停手。”

五皇子沉默了。好半晌才说了句：“父皇，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难道您不明白吗？”

私闯宫禁这种事情，做了，就没有回头路了。要么成功，要么就只能被当成乱臣贼子！

这样的情况下，他拼死一搏，又有什么错？

五皇子觉得自己没有错。他仰头看着老态毕现的陛下，肩膀耸动，发出不知哭还是笑的声音：“父皇，我知道你没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么死，要么就成功。但我以为，您心里，还是有我的。”

“明明，您只要配合我，演一出戏——”五皇子喃喃，声音越发低下去：“明明就演一出戏就好了……”

陛下冷冷道：“你难道不知，你的舅舅，已经招认了？”

五皇子猛地一惊，声音一下顿住，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陛下：“舅舅他……他……”

陛下一字一顿：“朕的宣威大将军，说，你们就是想要逼宫，逼迫朕立太子，逼迫朕去养病！朕病了，病得神志不清，所以这是你们最好的机会！只要困住了朕，那你就再无忧虑！”

他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五皇子：“五郎，你的确是朕的好儿子。竟是没想过让朕驾崩。这一点，朕还是有些意外的。”

五皇子已经坐在了地上，神色竟有些疯疯癫癫起来：“舅舅他怎么说了？为什么？舅舅，为什么……”

说着说着，他又“呜呜”的掩面哭出声来：“您是我的父皇啊！我怎么能做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只是想要那个位置而已啊！”

仿佛受尽委屈一样，他竟然指责起了陛下：“父皇，您记不记得，小时候，您跟我说过，让我好好上学，好好听老师的话，跟我说，一个好的君王，可以无才，但不能什么都不懂！是您教我去结交朋友，拉拢那些有才华的学子，让他们为我所用！”

“您跟我说，二哥无能，三哥有勇而无谋，四哥出身低贱，五哥被宠坏了，说我最像您啊！可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立我为太子呢！难道我还不够好吗？难道您不喜爱我了吗？”他大声地质问着：“还是就像是舅舅说的那样，因为您老了，所以昏聩了，分辨不出好坏了！”

这句话，终于还是激怒了陛下，陛下将手边的枕头扔了过去，砸在了五皇子头上：“混账！可恶！”

但是陛下身体现在这样，一动怒就觉得喘气艰难，头晕目眩，不得不死死地撑在床榻上，才稳住了自己。

五皇子被砸了之后，好歹也是闭上了嘴，仿佛反应过来这是哪里，而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没有敢再造次。

但是即便是如此，叶知秋也能看得出来，五皇子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他好像，完全失去了冷静和自制力。成为了被情绪左右的人。

这一点，很多人疯了之前，都会出现。

叶知秋暗暗心惊：五皇子难道是真要疯了？

她看一眼周鹤，不知道周鹤用了什么手段。

但周鹤并无任何表情变化，反而眸光更冷的落在五皇子身上，仿佛无声的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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