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打得响叮当。去牛角村一个来回也就顶多十二文，请个长工短工什么的，一日也是这个数，有些还不止呢。把如月找回来，像上回一样，狠着劲儿的让她干活儿，饭又不给吃，一个春耕下来好歹大半个月呢，十二文把人找回来免费忙活这么久，得省了多少银子和人力？”

“这老田家的人真不是人！摊上这样的婆家，如月这日子过得真不是一般的艰辛。”

“谁说不是呢。”

……

老屋

田老头想着事儿，人年纪大了，分心难免容易出错，一个不小心锄头就敲在了自己腿上，瞬间血流如注。

田孙氏吓了一大跳，忙让田三郎去找大夫过来。

早上还下了一场春雨的地上有些湿润，锄头粘着泥土，敲进去的时候伤口周围全是泥巴。

大夫清理了好一会儿才把他的伤口清理干净，血也止住了。

田孙氏这当口差点儿忍不住叉腰开骂，原本就不够人手了，自家老头子又这样，实在是要命啊。

出了田老头这档子事，田三郎也不用干了，正合心意，主动要求扶着田老头回去。

田老头被锄头伤了的那只脚包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也确实走不了路，田三郎此举他并没有反对。

陈氏看了看地里所剩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只有不到原先地里的三分之一，心头开始生出更多烦躁，嘴里也叨叨不休的抱怨着。

“要不是那死丫头命硬克人，咱家也不会变成这般，依我看，指定是那几个分得还不够远，还能够克着人。这不，咱爹就给克着了，娘，大嫂，你们是没有看到刚刚爹那只脚，啧啧~皮肉都翻出来了，我都看到里头的骨头了，要是再用点儿力，爹那只脚指定废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田孙氏本来也在怨恨赵氏躲得远远的，宁愿去牛角村帮忙也不肯回家里头帮忙，这当口老头子又出了这档子事，心里越发对赵氏母女不满。

陈氏的话刚好说在她的心坎里，也就更加肯定，必定是那死丫头在作祟，还住在村子里，以至于她的煞气就环绕在田家人周围，老头子这才出事的。

想到这里，心头又是愤懑又是担惊受怕，不行！那一家子还得搬离秀山村才行！搬得越远越好，最好直接搬回去她牛角村，要祸害也去祸害她爹她弟弟才是！

越想越觉得与其把她找回来，还不如请人帮忙把春耕安下去。

单单老头子这只脚用的医药费就几十文了，更别提老头子现在伤了脚还不能下地，直接相当于又损失了一个劳力，着实不划算！

也没心情继续忙活下去了，扔下手中的镰甲，叮嘱其余人继续干活，她自己则回了家里，一刻也不能等的要和田老头商量这回事。

……

小小在镇子里安安静静的度过了几日，这几日除了每日都要额外做薯条以外，就是做饭了，倒也清闲，余下的时间全都用来学习医术。

用南宫复的话来说就是，你将来是否行医无所谓，医术一定要学好，不能砸了他南宫复神医的称号。

南宫复给病人看病的时候，也会带她在身边跟着学。

小五整理药材时她也在一旁跟着辨认，巩固。

南宫复还另外给了她几本医书，让她按深浅顺序依次看，每回看完后便把医书放回书房，这待遇就连小五都不曾完全有，小五只看了其中一本。

五天之后，赵氏带着小水回来了，小小也跟着一并回了秀山村。

多日不见村子，小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让人想念的，只是今日眼皮子又在跳。

都说眼皮跳不好，她虽然不怎么相信，但上回眼皮跳就出了事情，这回她并没有忽视。

才进村口，就遇上田三郎。

田三郎二话不说，撒腿就跑，看得小小越发眉头紧锁。

果然，才到家门口，老田家的人就堵了过来。

母女三个还以为是这几日没有在老家帮忙的缘故，被田孙氏等人迁怒，责备。

陈氏直接过来就让赵氏去一趟老家。

小小眼神微眯，陈氏说的是“去”，不是“回”。

两个字的意思迥异。

包袱给小水提着，她走上前去拉着赵氏的手，“娘，我陪你去。”

赵氏有些担忧，老屋的人找来，指定不是为了什么好事。

不是她悲观，而是她有自知之明，老田家的人找她从来没有好事，要说好事，那也是老田家的好事，她的难事。

“闺女，你们回去等娘，娘去去就回来。”

“我还是陪娘一起去吧。”小小当先往外头走。

陈氏不甘心被人忽视，见缝插针，“我说三弟妹，你就让她去吧，这件事儿说来还跟她有关呢。”

赵氏一听猛地顿住了，跟闺女有关？

那更加不是好事了！哪回跟小小扯上边的事情离不开“糟糕”二字？

小小已经往前走了，她只好跟上前去。

*

收到赵氏母女过来的消息，老田家的人齐齐回来了。

田孙氏和田老头坐在高堂，旁边坐着李氏夫妻和田老三，另一旁坐着陈氏夫妻田二郎田三郎。

田大郎忙着学习，没空回来。

老家的人也不想影响他学习，更害怕他为此回来出了什么事儿，那可是老田家的希望啊，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小小乍然一进去发现如此坐法，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初春的天气还十分寒冷，然而赵氏牵着她的手的掌心处却出了不少汗，可见她紧张的程度。

“爹，娘，你们找我？”尽管心里头紧张，赵氏说的话还是比较淡定的。

田孙氏自从赵氏刚进屋开始，一双眼睛就在她身上扫描。

一身简单打满补丁的衣裳，脸色倒是比之前要好上一些，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点缀，长得好看又怎样，这么些年下来姿色也消耗不少，与小玉站在一起还真是没法比。

又想到今儿个老大回来时候跟她说的话。

只要她点头了，小玉随时可以进门。

年小玉是谁？那如今可是个金疙瘩！哪里是赵氏这么个灰头土脸的村妇可以与之相比的。

只是，单凭小哑巴命硬克人这件事，也不能休了赵氏。

该怎么办？就算远远的离开了秀山村，赵氏还是老三的媳妇儿，还得喊她一声婆婆。

想到这里心里头就觉得硌得慌。

得快些想个法子，把赵氏名正言顺的休了或者降为妾室，才好娶小玉进门。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给远远的打发走了才行，至于以后的事，徐徐图之。

想到这里，脑子里又清明许多，对赵氏道，“来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老田家？你还是我们老田家的媳妇吗？在老田家最需要你的时候，居然跑出去外头，也不知道在哪里鬼混！”

要不是想到把她们母女赶走，头几天老三就该去牛角村喊人了。

赵氏一听田孙氏的话当即白了脸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婆婆还请慎言！媳妇儿只是回了一趟牛角村，在爹那儿住了几日，并未去其他地方。要是娘不信，可以跟人打听的。”

田孙氏本来也知晓她不是那种会鬼混的人，和自家老三不同。

想到这里，面色也稍稍没那么严厉了。

“老田家这几日忙得热火朝天，你爹那儿只有不到两亩的地，你还眼巴巴的跑回去帮忙，说得过去吗？”

婆婆果然是问罪来了。

赵氏看了看自家闺女，缓缓答道，“爹摔伤了腿，我去看看。”闺女聪慧，早早替她想好了借口。

爹确实摔伤了腿，还是在去的那日摔伤的，给了小小应付田孙氏等人的灵感来源。

一般人也只是确认个大概，谁会闲着没事干，去调查究竟她是先知晓爹摔伤了腿还是先去的牛角村。

闺女的分析着实透彻。

按理亲家摔伤了她们老田家的人该派人去探望才是，既然没去，就当这回事没发生就是了。因此田孙氏闻言也没有去核实具体的事情，而是赶紧转开了话题。

“你爹也伤了腿！”

田老头适时把藏在椅子下面的包裹得粽子一样的脚抬出来。

“爹咋伤的？”赵氏眉头皱了皱，神色担忧不似作假。毕竟喊了多年爹的，哪里能不担心。

“还不是因为发愁地里的活儿干不完，误了农时！”田孙氏没好气地道，话里话外无不适在责怪赵氏不肯出手帮忙。

赵氏心中确实有些惭愧，但脑海中很快想起闺女之前的劝说，没再继续愧疚下去，低下头闷不吭声。

在老田家的人看来，她这样就代表愧疚了，那么……

“你爹之所以这样，也是小小给克的。我和你爹商量过了，小小不适合住在村子里。”

“啥？”赵氏大吃一惊，是要赶走她和闺女了吗？

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悲戚，老田家的人，就不肯放过她的闺女吗？

“大师说过，小小命硬克田家人，但没说会克你们赵家人。从今日起，你就把小小放到赵家去吧。至于你和小水，还是留在田家。”

克人还分克什么人？

“娘~小小不能回她外公家住，否则名声全无，将来可咋嫁人哪！”赵氏赶紧求情，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带闺女背井离乡，“还请爹和娘饶过小小，真不能住她外公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