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花如雪看着光可鉴人的无生剑，“你去找尹城守，带着大家从那边的城门逃走吧。”

“可是陛下的旨意是死守南境不得后退一步。”婉娘绝望地说，“若王爷开城门放族人离去，不仅被捉到的人会因擅离南境被处刑，南境王府累世功勋也将背上骂名。”

“婉娘，没有增援我们一定会输。”她无力地笑道，“输了就会变成妖的口粮，那是必死。”

“南境将士不退一步，随我死守城池。”

“让尹城守带着他们只要逃出去，哪怕活一个也好啊。”

婉娘哀哀地看着她，扭头跑了出去。

花如雪踉跄起身，重新加入了战团。

在城墙的外面，那些焦枯的森林里出现了一座水晶宫殿。

阳光照在它晶莹剔透的穹顶上，发出耀眼的五彩光芒。

竺嵬熙曲腿坐在上面，看着面前的混战。

“还要打吗？王爷。”他戏谑地看向城头的花如雪，“还是说，你想继续召天雷劈我？”

花如雪没有说话，她要尽可能地节省体力。

“妖族不可造次，速速停手。”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回头看见尽欢缓步登上城墙。

因着他言师的能力，所有的妖族都被定在了原地。

可竺嵬熙却笑了：“你想试试自己的咒术有多厉害吗？”

尽欢并不被他影响，继续道：“妖族都回到妖界，不得再越界一步。”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都在明显地颤抖，似乎下一刻就要昏过去。

花如雪知道，他的咒术已经运用到极限了。

“谢谢。”她说着把他搀扶起来感激地说，“快走吧，越远越好。”

“对不起。”尽欢道歉，“我一直在王府里，来晚了。”

花如雪摇摇头，谁也不会料到妖王会带着聚魂棺来。

大地开始颤动，一只利爪从裂开的巨大缝隙里面伸出来。

“妖王住手！”随着一声段喝，大量的鲜血从尽欢的嘴角涌出。

这已经超过了他身体的负荷，言咒在妖王强大妖力的对抗下已然失效。

“不自量力。”竺嵬熙向着花如雪伸出手去，巨爪当头劈下。

花如雪冷笑：“妖王不也是移来了真身？”

无生剑起，九天霹雳从天而降，将眼前的利爪劈得血肉模糊。

竺嵬熙痛哼一声，抱着胳膊等待伤口恢复。

他有的是耐心，何况妖的恢复速度要比人快！

“王爷，防御地洞里的人，都死了。”婉娘踉跄着带回了这个消息。

“你说什么？”花如雪以为自己听错了。

“所有躲进去的人都苍白干瘪，胸前有个血洞。”婉娘尽可能让自己冷静地说下去，“他们都死了。”

明逸晨正好就在旁边，听到这消息眼圈瞬间通红，疯了似的大吼一声，冲入了妖兵当中。

花如雪痛苦地闭上眼睛，良久才缓缓道：“不是还有没进去的吗？一定保他们出南境！”

对面竺嵬熙看向泰华，轻轻挥了下手。

这次巨爪直接抓开了城门，妖兵汹涌而入。

他不想再和这些人界的口粮多费功夫。

妖族迅速占据上峰，在庞大的数量和强大的力量面前，即便是经过训练的凡人，也太过弱小。

花如雪几乎力竭，纵然是无法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也倔强地单膝跪地，决不匍匐在敌人面前。

无生剑上光华闪耀，头顶风云变幻。

最后的天雷降下，等下一波的妖兵补上，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南境王府已经被妖兵突破。

全府上下丫鬟仆人因恐惧而哭泣的不在少数，可没有一个人退缩。

他们拿着武器，在国太白锦夏的带领下守着大门，和冲进来的妖兵撕打在一起。

“外面是什么声音？”花如雨察觉到奇怪的低吼，警觉地问。

两个婆子早都吓坏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花如雪一把扯掉盖头，从旁边架子上抓起一把剑就冲了出去。

白锦夏毕竟老了。

她纵有当年的勇气，也没了往日的英姿。

中招是难免的事。

“祖母！”花如雨远远地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白发祖母。

可惜白锦夏已经再不能说话了。

花如雨痛哭中被仆人趁机推开：“郡主，去帮王爷！”

是了。

她猛然清醒过来，不舍地松开祖母的手，骑了一匹快马往城墙处奔来。

那边有她的同胞姐姐，还有新婚的夫君。

马蹄声雨点一样密集地敲在石板铺成的街道上，让她心乱如麻。

一双寻觅的眼睛远远地就看到了城头上的残酷景象。

那城墙上哪里还有活人？

只剩了和妖兵撕打在一起的明远斌和力量几乎耗尽的花如雪。

“远斌！”她声嘶力竭地喊出他的名字。

可这么远的距离明远斌根本听不见。

他只听见利爪刺入血肉的声音。

花如雨在马上颠簸，她从未这样没命地骑过快马。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追上生命逝去的速度。

她亲眼看着明远斌和妖兵双双坠下，摔在地上，像一丛盛开的灵霄花。

肝胆俱裂。

花如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马背上跳下来的，也不记得怎么把那锋利的爪子从他夫君的胸膛里拔下来。

她耳畔只有尖利的蜂鸣，像要把她的灵魂撕成两半似的。

她的夫君最后像她的祖母一样，都没能和她再说一句话。

野兽的低吼再次响起，花如雨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她满手都是粘腻的鲜血，温热了她的掌心，又快速地冷下去，带走了她的体温。

她握了握拳头，猩红的血滴下来，什么也没抓住。

花如雪撑着无生剑勉力起身，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栽倒。

竺嵬熙抿唇，郑重道：“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说罢扬起利爪，兜头而下。

花如雪已经无法召唤天雷，她双手竭力举起无生剑，准备迎接这最后的一击。

咚，咚，咚。

身后战鼓声骤然响起，一声连着一声，铿锵有力。

花如雪回头只见城楼里最大的那只鼓上，一袭火红的身影正在翩然跳跃。

正是花如雨新排的那支准备在新年跳的鼓上舞。

劲风已到，花如雪霍然起身，拼着一股冲力踏着那只巨爪直奔竺嵬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