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学要眇
作者:危余 | 分类:古言 | 字数:38.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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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深渊烛光
莲瑜受了寒,哪怕是练功多年也抵不过潭水下的寒气,更因为那是惹尘内功所结。
时嵬拿簪子挑了红花蛇胆膏为她敷药。
莲瑜赤裸上半身,肚兜都被侍女解了下来,驯涅和惹尘也不好进来看她。
簪子锋利,时嵬怕割破她的后背,净了手为她涂药,不知何时,她已经醒了。
窗外秋风阵阵,已有了萧瑟之像。
“还觉得冷吗?”时嵬问她。
“嗯。”
“驯涅来找我,是想把我带入寒潭,借此要挟季伏微,对不对?”
“不是,王爷不会让你亲入险境。”莲瑜否认。
“是你说代替我去,驯涅才犹豫着来找我,却没有带走我,是这样没错吧。”时嵬把药延到她肩胛骨间。
一双手温柔摊开药,生怕弄疼了她,素手在她后背来回推开药膏。
“不是,王爷只让我下水,没说让你去。”
“行了,别嘴硬。”她当然了解莲瑜。
“翻个身。”她拍拍莲瑜的胳膊。
“胸前冻伤了吗?”
莲瑜说没有。
“那我也帮你瞧瞧。”
“让下女来做这些,你的手何必沾药。”
时嵬说无碍,“以前你不也是这样给我上药?”
那年冬天可真冷,雕题竟然也会下那样大的雪,王爷要她踏实整个王府的雪,她在雪地里冻得像个鹌鹑。
“我和你不同。”莲瑜道。
“有什么不同?”时嵬反问。
“你……你是贵人,我只是个下等的奴隶。”
“妄自菲薄可不好。”时嵬叹息,一边把药涂在她腹前,“谁说我是贵人,烂在泥地里的红薯罢了。”
她让她不要妄自菲薄,自己却给自己下了个没什么出息的定义。
莲瑜也沾了药,自顾自擦上。
两人静悄悄涂药,房间里只听得见水漏的滴答,莲瑜的手暗中握住了时嵬的食指。
时嵬像是察觉什么,却什么都没说。说不清的气息在两人间弥漫。
她凑上来要吻时嵬,被时嵬避开。
“你讨厌我?”莲瑜暗了眸光。
“不,我不讨厌你。”时嵬神色如常为她涂上冻疮药。
“那为何躲开我?”
“我无法给你任何回应,而且即墨幻若是知道,他会杀了你,也会杀了我。”
“我不怕,我只怕你厌恶我。”
时嵬想起了即墨幻对于莲瑜的评价,微微一笑,他说的根本没有道理,莲瑜难道真的是只被拴久的绵羊,不一定。
“你喜欢我还是不喜欢?”莲瑜问她。
“喜欢。”时嵬在干净帕子上揩净手,放在清水里洗去红花刺鼻的气味。
“但是,我的喜欢可能和你不一样。”她直言。
“什么意思?”
时嵬有些为难,莲瑜从小被禁锢,很可能她从来分不清所有感情。
“我把你看做朋友,姐妹,却没有恋意。”她说
莲瑜翻身过去,“那你猜我把你当做什么?”
“什么?”
“漆黑深渊里唯一的光。”
时嵬紧紧抿上了嘴,不是,莲瑜比她更清楚那些感情,也更加勇敢面对。
“我和王爷不同,他只贪恋你的身体,我喜欢的是你的一切,可我也有和他相同的部分。”
“嗯?”
“都想把你留在身边。”
时嵬躺在她身边,“留我做什么呢?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趣。”
“你永远都不要回到季伏微身边好吗?”莲瑜轻声道。
“我回不去了。”
“那就好,我从来不怕你留在王府,成为王爷的珍玩,我只怕你会回到季伏微怀里。”
“为什么?”
“他才是你的真心所予。”她一言中的。
“我没有真心。”
“你骗得了自己?”莲瑜嘲讽。
“我没有真心。”她只顾着这样说。
“既然谁都得不到,那也挺好。”莲瑜说。
说罢,她再次伏在时嵬身前,俯身吻住了她,时嵬闭上眼,没再推开她,她太疲惫,也太恐惧,只想得到片刻休憩,沉溺在这样相互依靠的温暖中,其实,无论是谁,都已经不再重要,戏文中说,青蛇和白蛇共同修炼,蛇不怕冷,她们不必缠绵取暖,但时嵬是人,不是蛇。
入冬后的良渚并不太平。
陛下立新储君宇文觅,力压太后一族,拼着病躯也要扶持宇文觅。
宇文觅年少时曾落水受惊,故成年后也病弱不堪,虽有陛下作后盾,可卜师曾算过一卦,说是七皇子最好在弱冠之年才回到皇城,否则性命难保。
如今宇文觅被封为储君,早已过了弱冠之年,也可回来。
以良渚为中心,通向各州郡皆有阡陌,自然也修了九条驰道,其中有三条是国君驰道,宇文觅回到良渚就用了其中一条。
他只是皇子,竟然敢占国君驰道。
原本这样的小事皇室并不在意,宇文觅被封为储君已经是板上钉钉,圣旨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负责监察皇城的私立校尉庖先庖大人却拦住宇文觅一行人马,还和他们起了冲突,此举惹怒宇文觅,他自小在南魏东界口的小城长大,本就心思不定,自卑敏感,庖大人冲他行礼他也不接,只口中念叨这些下奴也敢拦住他的去路。
一句话惹了一队守城军,还没有人敢说他们是下奴,吃了这些年官府的饭,好歹也算是有个官职,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庖大人没收了宇文觅的车马,更是让宇文觅等人觉得他冒犯皇室尊荣。
陛下得知此事,让庖先一行人脱冠解衣跪于隽雀门外受鞭刑,庖先抗旨,在朝中公然忤逆陛下,辩解手下人并无做错,国君驰道从来只有国君和国母可行。
陛下震怒,把庖先打入廷尉司,判以死刑,以解宇文家心头之恨。
明眼人都可看出陛下的手段,他不过是要杀鸡儆猴,原本立宇文觅为储君,已经是四面不平,如今连庖先这样的小官也敢冒犯储君宇文觅,这就是公然打了皇家的脸。
站在庖先的角度,他也很委屈,明明都是按照规矩办事,却弄的里外不是人,可若他当时放了宇文觅走,底下的人恐怕再难服从他的命令。
是看上头责怪还是下头闹事,庖先夹在中间也前后为难,最后选了安抚下属,自己却要搭上命。
转机出现在律学生员白常栋身上,他高举旗帜奔走六学,高呼救无辜的庖先大人出狱,给六学一个交代。
这庖先年轻时候,曾经是律学助教,为人刚正,授课严谨,奈何出于家世低下,一直不曾被提拔入上三学授课,在律学呆了七八年,也算教了些学生。
先是从律学开始,再到六学中的下三学,没过多久连上三学也牵连其中,停课奔走,邀皇驾请愿,伏阙上书。
迫于六学几千生员的请愿,陛下只好免去庖先死刑,流放他去雕题大漠。
此时闹得沸沸扬扬,良渚上下无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