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羡慕的，第一是有哥哥的妹妹，第二是有妹妹的哥哥。

方延不是，他只有一个弟弟。

一个小他数十分钟，但是命运却是天差地别的弟弟。

他爱着方展那张脸上偶尔露出的笑容，就像阳光普照，冰川融化那一刻的动容。

“哥，你明天又要去上学了！”他兴奋地说。

方延收了尺子和铅笔，明日数学老师要检查作业。

“书店进了新的漫画书，你想要那一种？”

他抬头，跟他描述了红色绿色蓝色各种……

方展思忖了片刻，抬头问了一句，“别的小朋友都看哪一种？”

那是八岁的方展问方延的。

他喜欢坐在楼梯上听他讲话，讲学校里的任何事情，讲他在上学和放学路上遇到的任何事情。

他喜欢听他说他的好朋友，因为他也渴望有。

曾媛不许他玩皮球沙包滑板车……

他的玩具是拼图航模以及画板。

一次曾媛四处找不到方展，急得满头大汗，把正在上班的方信执也叫了回来。

家里被翻了个遍，方延放学回来就看到面色阴沉的曾媛，还有苍白的方展。

在花园的角落里，是方延的溜冰鞋，方展偷偷地穿着玩，摔了一跤险些背过气去。

只凭先天二字，他就得如此拘束……

方延被迫把自己的玩具全部锁起来，他的新玩具越来越少。

方展问他，“哥，如果我替你去上学会被别人发现吗？”

他生了一张和他一般无二的面庞。

可是因为先天缺损，他体格落后，个子比他矮了许多，面色发白，气急的时候嘴唇发蓝指甲发紫……

方延摸了摸他的头道，“肯定不会，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我和我的弟弟，我们一模一样啊。

他总带着这样深沉的爱，去爱他的弟弟。

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两个人处于同一子宫内的时候，到底通过何种方式互动，又是如何产生那种极其特别的感觉？

你有没有试过，看到一个与自己长着相同五官的人痛苦不堪的样子。

他喘不过来气，严重的时候会剧烈咳出粉红色的泡沫，他长大嘴巴，锁骨和肋骨之间向内凹陷，青紫的嘴唇颤抖，鼻翼煽动个不停……

每一次的这般场景，都是噩梦般的经历。

每一次他再看见方展睁开眼睛，就觉得有一股热气疯狂地冲撞他的心房，说不出的感觉。

隔着玻璃窗，隔着两间羊水房，延与展的命运，截然不同。

“医学无法预料他能活到多大，因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曾媛以泪洗面，方信执抽的烟头堆满了茶几……

方展越发向往外面的生活，甚至，他只是想要自己拿钱去广场上买上两根糖葫芦，一根给哥哥，一根留给自己。

即使只是这样，也不可以。

方延不再讲述外面的事情，不再参与学习以外的任何活动。

他总对方展说，“明天，你还能看到更好看的颜色，听到从未听过的鸟的声音。”

你要记得，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