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一整晚都没有回侯府，是以祝长安也不知道霍尚书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莲方院那边昨晚就已经让茹桂找了两个信得过的侍女安插了进去，以后郁珠玉的动静就由那两个侍女监视着。

经过了混乱的一天，上元节这日虽然定远侯不在，但祝长安还是和郡主、老夫人坐在一起吃了碗汤圆，几人还说着一会去看上元节的花灯。

盛汤圆的碗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前院就有人来传话，说是袁侍郎来接祝长安去参加上元灯会。

听到消息祝长安一愣，原本以为袁夫人虽提了这件事，但是按照袁子望的个性肯定会找理由躲了，毕竟霍尚书刚出事，他便是不来袁夫人也拿他没办法。

偏偏他还真来了！

郡主先前虽然答应不逼祝长安跟袁子望定亲，但两人的亲事如今既然已经定下了，郡主觉得让他们出去玩玩增进一下了解也是好的，便让祝长安快点回去换件衣服出去，免得袁子望久等。

祝长安别无他法，只得回房换了件漂漂亮亮的衣服同袁子望出门。

临走前祝长安看了一眼除夕那夜郡主送的花灯，当时本是想着上元节可以带出去玩，但祝长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就把花灯留在屋里，免得带出去不小心磕了碰了。

因着是上元灯会，两人便没有乘马车，仅有两个随从跟着，几人边走边观赏这热闹的景象。

祝长安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参加灯会，自然是兴奋非常。街上两边几乎全是售卖花灯的小摊，祝长安像一只刚破茧的花蝴蝶似的，这看看那看看，每个小摊上的花灯都忍不住要看一眼，袁子望也难得没有对她的行为口出恶言，只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既不会靠得过近显得亲密，还能保证祝长安时刻处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终于，祝长安的目光被一个摊贩手里的玉兔捣药灯吸引，她蹦蹦跳跳地过去拿过那花灯细看，只见那玉兔惟妙惟肖，两个小爪子举着小小的玉杵，生动活泼仿佛马上就要动起来！

祝长安转头正准备让茹桂掏钱，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就擦着祝长安脸颊把铜钱递给了小贩。

猝不及防地与袁子望的眼神撞在一起，祝长安不自觉地又回想起了前一日两人在湖畔那个意外的拥抱，耳尖悄悄泛起红晕。

“怎么了？”袁子望不知道祝长安那百转千回的情绪变化，他只疑惑祝长安怎么转个头就愣在了当场。

“没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祝长安收回目光，转而盯着花灯，拿着花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让袁公子破费了，我的侍女就在后面，其实我可以让她过来付钱的！”

“无妨，不过一个花灯，你在这街上逛了半天，难得看到一个喜欢的。”袁子望语气轻松地解释，看得出来确实并未把一个花灯放在心上。

祝长安正想道谢，袁子望又指了指南边说道：“再说如意楼的灯谜会就要开始了，与其在这不厌其烦地看这些花灯，不如早点过去猜灯谜！”

祝长安的嘴角还没扬起来，就被袁子望一句话冻住，不上不下的，看着像在假笑。

“原来袁公子是想早点去灯谜会？”祝长安都能感觉到自己笑得有多僵硬。

袁子望也注意到了祝长安似乎笑得有些勉强：“祝娘子不想去吗？若是不想去那……”

“想！”祝长安抢过袁子望的话头，首先往南边走去：“我自然是想去看灯谜会的！”

如意楼是都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放眼整条街就数如意楼挂的花灯最大最多，几乎每个边边角角都挂满了花灯。但祝长安并没见到想象中一整面墙都是灯谜的场景，她不解地问袁子望：“不是灯谜会吗？灯谜呢？”

袁子望知道祝长安从来没来过上元灯会，便向她解释：“灯谜还没来呢！”

原来这如意楼的灯谜会有不一样的规矩。如意楼每年只会有十个灯谜，而且并不像普通的灯谜会一样一次性把灯谜全都放出来让人自行解题，而是一个一个地依次放出来，第一个答出答案的为胜者。答对一个灯谜就能获得一份昂贵的奖品，若是有人十个灯谜都能答出来，那除了应得的十个奖品，还能再获得一份特殊的大奖！

知道了规矩，祝长安对于那最后的大奖极为好奇，可袁子望说每年的大奖都不一样，是以他也不知道今年的大奖会是什么。

仿佛是知道了祝长安的心思，如意楼的掌柜这时也走到了二楼的走马廊，开始宣布今日灯谜会的头灯大奖：“上元佳节，感谢各位客官赏脸来参加咱们如意楼的灯谜会！今年灯谜会的规矩同往年一样，答对一个灯谜就能得到一个礼物，若是今年有才高八斗之人能答对本店的十个灯谜，如意楼会赠予其上好的九酝春酒一坛，还有天字号包厢一年的专有使用权，另外，胜者在本店今年一年的所有消费通通减半！”

掌柜话音刚落，底下人群便传出一阵叫好声！

要知道如意楼作为都城第一酒楼，在这吃一顿饭往往动辄百两银子，但即便是如此高的花销，也往往是一座难求，何况包厢！

第20章 上元佳节

更不提那九酝春酒产量极少，整个都城也就皇宫里和如意楼有，据说一坛九酝春酒可抵千金，但也是有价无市！

即便阔绰如如意楼，能拿出这些东西作为奖品也是下了血本了！

待欢呼声渐小，掌柜才拿出一个精致的花灯，花灯底部挂着一张小纸片。掌柜举着那盏花灯宣布第一道灯谜的谜面：“慢行有好处！”

楼下的众人听了这谜面都露出或思考或不解的神色。

袁子望几乎立刻就猜出了这个灯谜的答案，可他并没有当即将答案说出，而是转向正一手撑着头思索的祝长安问道：“祝娘子可想要那大奖？”

祝长安反问袁子望：“这如意楼的菜好吃吗？”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袁子望不由得一愣，但随即想到祝长安长到这么大并未出过侯府，更别提来如意楼吃饭了，便点点头：“如意楼的蟹粉狮子头是为都城一绝，便是贵妃都时不时会特地把如意楼的厨子召进宫去做这道菜。”

闻言，祝长安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眼神明亮，兴奋地回答袁子望的问题：“既如此，那我自然是想要那大奖的！”

“祝娘子学富五车，既然想得奖，不如猜猜这道灯谜的答案？”

听见袁子望的话祝长安心肝一颤，她最多也就背背诗写写字，就连小时候玩脑筋急转弯她都永远是垫底的哪个，哪会猜灯谜啊！

是以祝长安立马摆出一副无助的表情，对着袁子望眨巴眨巴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袁公子，我不过是区区一介女娘，学的都是女德女诫，哪比得上袁公子博文多识、才识过人啊？”

“相信袁公子不会忍心我一个才疏学浅的小女娘眼睁睁看着别人拿走那大奖的哈？”

原本以为自己这招一定能唤起袁子望的惜花之情，没成想袁子望当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只见他微俯身子，直视着祝长安的眼睛，略带恶意地反问道：“袁某为何不忍心？”

见软的不行，祝长安决定来硬的！她收起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冲着袁子望冷笑一声，眼神上下打量，言语挑衅：“区区几个灯谜还能难倒袁公子？该不会是袁公子的才名不实，怕在这灯谜会上露了馅，堕了玉山公子的名声？”

袁子望失笑，一眼看穿了祝长安的“诡计”：“激我？”

祝长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就不再看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袁子望觉得自己还是被激到了，不然他为什么会明知这是祝长安的激将法还朗声开口说出了谜底？

“欲速则不达。”

众人中有不少人被袁子望这一声给弄得满头雾水，还有些反应过来的则是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出这么简单的谜底！

那掌柜的见有人答对了谜底，也是喜笑颜开：“恭喜玉山公子答对谜底，获得前朝宫廷青瓷花瓶一对！”

袁子望却对那花瓶没什么兴趣，只低头悄声问祝长安：“袁某的才学，祝娘子可信了？”

“呵！”祝长安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假意轻视：“不过才第一道灯谜，谁知道袁公子后面九道灯谜还能不能答对！”

既祝长安这么说了，那袁子望也陪着她玩。

“三口重叠,莫把品字猜,打一字！”

“目。”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

“砚台。”

“四面都是山，山山都相连！”

“田。”

……

一连八个灯谜，袁子望都是第一时间就说出了谜底，周围人都连连称赞玉山公子才识过人，不愧是都城第一才子！

所有人都已经默认袁子望会轻而易举地赢下最后的大奖，直到店家拿出最后一道灯谜：“有两个动物,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山上。”

最后一个灯谜自然也没难倒袁子望，他正准备张口说出谜底，身旁一直安静的小女娘却抢先一步举起了葱白的手，激动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是鲜！新鲜的鲜字！”

祝长安此时正在为自己答出了最后一个谜底而洋洋得意，恰巧她小学老师在讲“鲜”字的时候曾经拿这个字谜来举例，陪跑这么久，总算是答出了一个！

没曾想转过头却只看到袁子望无奈的眼神，还没来得及问，就听楼上的掌柜大笑两声，说道：“看来本店今年的大奖是送不出去了！”

祝长安一听急了，不满地质问掌柜：“我们这不是答出来十道题了吗？这大奖怎么就送不出来了呢？”

那掌柜解释道：“咱们如意楼的规矩是一人答对十道灯谜就能拿走大奖，可这最后一道题并不是袁公子答出来的呀！不过这位娘子既然答出了最后一道灯谜，那这第十个奖品自然还是娘子的！”

祝长安只想着自己同袁子望是一道的，便下意识觉得自己答出来也作数，没想到这掌柜只认答题的人，所以祝长安这招抢答反而还弄巧成拙了！

事已至此，便是袁子望也没法了，虽然他并不怎么在意那大奖，不过还是小小地给本就懊丧的祝长安又添了一把火：“祝娘子，这可是你自己抢答的，并非袁某不想帮你！”

祝长安虽然知道这事是自己莽撞，但想到袁子望都已经答了九道题了，就因为这事与大奖失之交臂，还是不甘心地想再争取一下：“掌柜的，俗话说夫妻本为一体，我与袁公子虽未完婚，但也是未婚夫妻，我不过替自己的郎婿答了一道题，自然该算作我们十道题都答对了！”

袁子望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众人面前称呼自己为“郎婿”，那被小猫轻挠的痒感再次窜上心头，一阵一阵的，又酥又麻。

怔愣的瞬间，祝长安掰过他的脸对着掌柜，装着一副情真意切，委屈不已的样子向着掌柜求情：“你看啊，我家玉山伤心得都要哭出来了！”

玉山：？我不是我没有！

那本就若有若无的情动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袁子望和德如县主的赐婚都城人尽皆知，掌柜便是之前不知道，如今祝长安自亮了身份，掌柜想不知道也得知道了！

如意楼虽势大，但对方毕竟是皇亲国戚，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只是规矩摆在那，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便是掌柜有心通融也颇有些为难。

“县主，如意楼的规矩便是这样，从未变过！”掌柜思酌再三还是开口拒绝了祝长安。

祝长安也知道这大庭广众的，硬是要让掌柜破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便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不如这样，既是我抢答了谜底，那我便也说个灯谜，若是掌柜的答出来了，今日这大奖我们就不要了，若是掌柜没答出来，那这大奖可就是我们的了！”

说完还没忘了询问其他人的意见：“大家觉得我这提议可公平？”

如意楼中的众人纷纷窃窃私语，直到不知是谁说出了第一句“没问题”，后面众人才纷纷表示同意。

那掌柜见其余人都没意见，便顺水推舟答应了祝长安的提议，只是又出于私心加了一个要求：“虽然大家对县主的建议都没有异议，但今日如意楼毕竟是破了例，那便这样，不论县主的灯谜小人是否答了出来，都得让玉山公子为我们如意楼以上元佳节为题作首诗，并且亲手写下来，让我们挂在这店里，县主看这样可好？”

祝长安对于掌柜的开明十分感激，更是帮掌柜提的要求又加了码：“他的诗有什么意思！不若本主亲自为你们作首诗，让玉山公子写下来！”

“这……”掌柜从未见过祝长安有诗词传出来，并不知这德如县主的才学如何，一时有些犹豫。

袁子望见祝长安跃跃欲试的样子，便发善心帮衬了她一把：“德如县主文采斐然，才华不在袁某之下。”

没想到袁子望对自己会有这么高的评价，不过能被人夸祝长安还是十分高兴，稀罕地对袁子望展露了几分笑颜，袁子望自然也以微笑回之。

既然有玉山公子打包票，那掌柜也不再犹豫，一口答应了祝长安的要求：“那县主，出题吧！”

祝长安徘徊了几步，思考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望向掌柜，志得意满地说出了自己的谜面：“坐也是行，立也是行，行也是行，卧也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