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虚伪之徒，朕早就应该将他们都杀了！”

夏皇愤怒极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那些底层禁军倒也罢了，可像罗棠这样的清正廉洁的御史也选择投奔那妖女，这让天下读书人如何看待他这位皇帝！

尽管他时常自我安慰不要拘泥于一时之名，但此时心中的耻辱感仍旧如潮水般涌来。

在发泄了一通脾气之后，他转而向曹丞相寻求对策：

“如此事态传播开来，对人心的稳定极为不利，曹卿有何办法能阻止此事的扩散？”

曹丞相早已习惯夏皇因青阳县主之事而失去理智。

客观而言，尽管罗棠曾参劾过他的家人，但他仍对这位表里如一、不畏强权的御史心生敬意。

他如今已经不觉得罗棠投奔青阳县主有何不妥。

贤良之人自会选择合适的依托，罗棠在朝中备受排挤，唯有在青阳县主的治理下，方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离去呢？

曹丞相神色淡然道：

“陛下，当前青阳府的粮食与棉布等物在各地都备受追捧，商行们纷纷前去采购，阻止恐非一件易事了......”

夏皇闻言，心中又是一阵愤懑。

他难以置信，青阳府那片贫瘠之地，竟能被薛杉杉经营得风生水起，不止产出了土豆、玉米这样产量丰富的奇怪粮食，还产出了大量的糖和棉布等必需品！

偏偏现在不能禁止与青阳府的贸易，不知还会被她赚走多少财富！

而更令夏皇咬牙切齿的是，青阳府的诸多消息随着商人们的足迹传遍各地，愈发助长那妖女的影响力。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罗棠投靠妖女这件事便在京城范围内传得沸沸扬扬。

夏皇愈发忧虑，担心薛杉杉的势力不断壮大，对自己的皇位构成威胁。

而罗棠的离去却让那些权贵们心中暗自窃喜。

他们对于这个棘手人物的离去深感高兴，因为他们觉得从此以后，他们可以不再因为一些琐碎小事而被此人弹劾。

虽然罗棠无法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但他的存在就如同癞蛤蟆跳上脚背，即使不咬人，也让人感到厌烦。

而且，君王的威严难以预测，谁知道哪一天夏皇会以此为借口对他们进行清算。

一些与罗棠有旧怨的人，当初无法对他采取行动，现在甚至故意派人去败坏他的名声，称他在服丧期间出仕，对青阳县主不忠不孝。

然而，罗棠在民间一向享有清廉的名声，且投奔的又是青阳县主这样的英明之主，这些诋毁的言论并未起到太大的效果。

相反，许多读书人纷纷赞同道：

“如今朝廷中的氛围真是令人窒息，我赞同罗大人的离去！”

“连罗大人都已离京，可见咱们的朝廷已经腐败至极，与其在这里虚度光阴，不如跟随罗大人，去青阳县主治下创一番事业！”

“是啊，考取青阳县主的官员资格，其实比参加科举更为划算。据说只要有个童生的功名就能参考，考中了直接就授官，根本不用塞钱侯缺！”

“那青阳县主那里都考什么啊？”

这些读书人都开始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青阳县主治下的考试内容。

眼见话题越来越偏，一些不怀疑好意之人试图阻止这些话题，提醒道：“青阳县主麾下虽好，但那毕竟是偏远的边疆，土地贫瘠，况且青阳县主可是个女子，你们难道要屈居于女人之下？”

然而，立刻有人反驳：“你错了，据那些商人说，如今的青阳府等地日益繁荣，其他地区也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是啊，再说女人又怎么了？青阳县主的才华在座的诸位谁人敢否认？那可是被奉为神女，说句不好听的，她都统一了沙国全境，若是她想，她便是那天命所归......将在我中原历史洪流中名垂千朽！”

“是啊！是啊！既然如此，青阳县主旗下确实是值得一去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何时会再次招考？”

“就算不招考也没有关系，只要去了青阳府，全家老小不论男女都能分到五亩土地......”

听到这话，许多家境一般的读书人立刻产生了卖掉京城产业，前往青阳府的念头。

而夏国底层的官员们则对罗棠充满了羡慕。

“听说罗御史一去就担任司长，位同尚书啊！”

“他真是平步青云了，不知青阳县主为何如此看重于他？”

“肯定是因为他的清廉名声在外，我们这些人无法与之相比。要我说，去青阳府比留在京城划算。我听说那边的官吏，同样的等级，做同样的工作，月薪却是朝廷的六七倍，甚至能达到十倍之多！”

“哇！青阳县主竟如此慷慨！”

“这也难怪，你们想想，朝廷如今的经济状况，再对比青阳县主的地域。县主吞并沙国就不说了，还盛产棉布和糖，人口稀少，国库肯定充实！”

第279章 自立二十四

“唉，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全家去投奔青阳县主呢！”

“是啊，罗棠一走，我们恐怕也无缘离去。”

“嘘，这种话只能在心中想想，可千万别说出来！”

——

即便夏皇对民间舆论以及朝臣们的反馈仅了解了个大概，他的心中也犹如烈火焚烧。

"张太师那边的战况有何新进展？"

他焦急地催促着王硕。

王硕迅速取来了一封张太师从冀州前线五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

夏皇展开折子，不久便紧锁眉头。

"这些可恶的蛮夷，真是贪得无厌！"

尽管他手中握有沙国玉玺和沙国女皇阿列克谢作为人质，保罗虽然小心翼翼地退回了冀州河对岸，但却坚决不愿投降。

而且。他们占据了冀州河对岸的几座城池，粮草充足，兵员齐整，丝毫不慌不忙，仿佛要在夏国内部建立了一个国中国。

当他们看到夏国主动寻求要求和谈，还贪心地要求夏国像对待戎国那样，割地赔款，并且开放天平山，才愿意退出中原。

即便夏皇可以置自己的名声于不顾，他也无法答应如此过分的要求。

目前的国库根本无法支付如此庞大的赔款。

而且，他们要求的是割让惠阳关和天平山，这无异于直接为沙国打开大门。他又不是傻子，如何能答应这等自毁长城，遗臭万年的条件。

起初，夏皇计划与保罗周旋，期待他能妥协，然而，经过多日的拖延，保罗那边却愈发有恃无恐，毫不退让。

如今，薛氏女却如同滚雪球一般，势力不断壮大，让夏皇心中的紧迫感愈发强烈。

他意识到，若不能及时遏制这位妖女，她将会成为比沙国更难以对付的隐患。

为此，夏皇不得不对保罗作出一定的妥协与让步。

“你亲自去传话给张太师，让他告知保罗，朕可以答应他们带走在中原掠夺的所有财物，并让谢常德开放天平山。”

“这已经是大夏最大的诚意了。若他们仍然冥顽不灵，那朕也绝不介意与他们决一死战。”

自从前年因薛杉杉曝光密旨而败坏名声后，夏皇变得谨慎了许多，尽量避免再留下任何纸质的证据。

毕竟这场博弈不仅关乎国家的命运，更关乎他自己的声誉。

他相信张太师能够懂的他的意思，明了如何与保罗展开谈判。

允许保罗携带在夏国所抢劫的所有财物，这样的提议是非常留有回旋空间的。

甚至他可以放宽到，允许保罗在撤离天平山之前沿途掠夺，直至退出夏国领土为止。

他们能抢到多少，全凭他们自己的本领，抢掠的财物也并非来自朝廷，谈不上国家尊严受损。

而百姓受损，他的百姓如此之多，为他付出一点又怎么了？

“属下明白。”

王硕回应，而后立刻带兵赶往冀州战场。

——

青阳府这边，招娣则急匆匆走进县主府，拜见薛杉杉。

“县主，我们从冀州战线获得情报，王硕已亲自赶赴冀州城。但是，关于谈判进度和具体内容，我们的人仍无法探听到......”

招娣语气焦急，此事事关重大，却因部署在冀州战线的人手不足，以及朝廷方面的严加保密，使得她此次的情报并不准确。

她心下着急，担心这会影响到县主的决策。

薛杉杉闻言，轻轻皱起眉头，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招娣知晓，这是县主在面临难题时思考的习惯动作，于是默默守在一旁，不敢打扰。

许久之后，薛杉杉才缓缓开口：“你这边持续关注冀州战线的动态即可，但切勿泄露此事，以免打草惊蛇。其余的事，我会另想办法。”

招娣忧心忡忡，数日前，她们情报营就已发现张太师假借监战之名，前往冀州战线的冀州城。

没过多久，他又带了很少的人，秘密去了保罗的军营。

这样的举动让招娣忧虑，因为无论是朝廷还是沙国的残余势力，对县主而言，皆为敌人。

当两个敌人勾结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对县主是极为不利的。

然而，张太师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太好，他们花了很长时间都无法探知他与保罗谈判的具体内容。

这种局面实在是太被动了。

尽管县主表示会想办法解决，但招娣自己却想不出任何对策，对于如何破解这个僵局毫无头绪，忧虑之情难以平息。

只是招娣不知道，在她离去后不久，薛杉杉便吩咐杨四：

“你将罗司长和周总长请来，本县主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关于张太师秘密前往保罗军营和谈一事，虽然薛杉杉不清楚具体内容，但她对夏皇的打算已有了大致的猜测。

考虑到夏皇和保罗都与她存在敌对关系，若他们两方要和谈，势必是要联手来对付她。

从保罗的角度来看，两军长途奔袭共同进攻青阳府风险太大，一旦抵达青阳府，很可能将面临她和夏皇的共同夹击。

第279章 自立二十四

因此，薛杉杉推测，双方能达成的协议，极有可能是停战，并让保罗大军撤回草原以牵制她。

这样，对夏皇来说，既能恢复冀州沿线及城关平原的安宁，又能让她陷入困境。

然而，这对保罗来说好处并不足够。

毕竟，沙国现已落入她之手，退回关外并无安全之处，反倒不如留在中原更为稳妥，至少在她决定支援夏皇之前，保罗大军肯定是安全的。

如此看来，是否了解和谈的具体内容对她来说并不是至关重要的，即使探听到，也仅用于掌握双方的谈判进度而已。

若是无法探知，也不会让她过分担心。

真正让她陷入困境的，是该如何确保谢常德家人的安全。

整个谢家军有十万大军，这部分人，她要么收为己用，要么就不能让他们成为她的敌人。

她既不能让夏皇操控这些人来攻打她，也不能让保罗大军顺利撤回沙阳府。

保罗大军撤出中原的最短路线就是直接北上穿过天平城。

游牧骑兵的机动性极强，在广袤的草原上要剿灭他们相当困难。

如果这些庞大的正规军长期在沙阳府闹事，她刚刚统一的沙阳府很可能再次陷入动荡。

即使不再发生叛乱，保罗大军的频繁袭击也会严重影响民生发展。

因此，除非迫不得已，她绝不会让保罗大军毫发无伤地退回沙阳府境内。

在正常情况下，谢常德不至于放走与中原百姓有着血海深仇的沙国大军。

但她必须防备夏皇使用诡计，迫使谢常德就范。

比如，以谢常德的家人作为威胁。

或者，以民族大义进行绑架——当初在京城与联军和谈时，夏皇就是以不忍士兵与百姓过多牺牲为借口。

如今这个借口同样可以派上用场。

如果以上手段都无法奏效，夏皇还可以直接让谢常德撤出天平山一带，换上更听从他命令的将领。

因此，为了将保罗大军阻拦在中原境内，谢家军无论如何都必须违抗皇命。

但这样一来，谢常德在京城的家人就将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之中了。

身为守护边疆的大将军，谢常德的家人在京城必然受到严密的监控，不可能会像罗棠之前那般轻易离开京城。

为此，薛杉杉特意召集周诸城和罗棠共同商讨应对策略。

周诸城和罗棠到了后，薛杉杉便直接向他们道明了事情的经过，并道：

“我已经从京城方面获取了确切情报，未来几个月，谢常德的家人将受到张太师长子张玺率领的监门卫的看管。”

“张玺掌管监门卫，恰好掌控着京城各大城门的出城权，你们有何妙计能让他就范？”

监管边疆大将的家人一职会经常更换负责人，以此防止被收买。

如今夏皇在这个时机任命张玺负责监管谢常德的家人，并让他担任监门卫将军，可见对其家族的信任程度。

但这也意味着，薛杉杉只需攻克张玺一人，就有可能将谢常德的家人全体救出京城。

然而，关于张玺的弱点，薛杉杉的情报营仅仅了解到他好色，其他方面尚不得而知。

在这种情况下，她治下的官员中，可能只有罗棠对张玺有更多的了解。

若再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她将不得不重新调整她的计划。

周诸城首先开口：“臣曾经听说过，张玺这人有个癖好，偏爱年轻貌美的男子，同时又极其贪婪。但是......要让他放过谢常德的家人，这等重要的事，仅凭美色和金钱恐怕难以达成。”

这也正是薛杉杉感到棘手的地方，她看向一旁的罗棠。

罗棠立马道：

“县主，我手中有一些关于张家的秘密，或许能派上用场。”

薛杉杉眼前一亮。

罗棠这位夏国前御史，果然名不虚传，善于抓住京中权贵的把柄，从他这里一定能找到线索。

“请说。”

罗棠道：

“关于京城北门城墙使用空心砖，导致夏国与联军签订城下之盟的事情，县主和总长应该都有所耳闻。”

薛杉杉微微点头：

“难道张家与此事有关？”

据京城传来的消息，夏皇在战后的确对此事进行了处理，但被处理的是一个曾经显赫，后来却因夏皇夺权而衰落的家族江家。

而江家被夏皇夷了九族以平民愤。

罗棠点头：“我先前调查过，张玺曾对江家的生意投入过股份。年初事发后，尽管张家竭力销毁证据，但我还是成功获取了一些江家的账册，以及张玺与之作生意往来的书信，这些都能证明张玺曾参与了此事。”

只是，那时候他对朝廷和夏皇已经失望至极，于是并未站出来揭露张玺的罪行。

夏皇为了不得罪权贵，甚至连捐款这类事情都不愿意过于逼迫这些权贵，更不必说让他的心腹张太师一家，卷入这足以引发民愤的大案中。

周诸城听闻此事，立刻看到了其中的机会，忙不迭地追问：

“那些账册和书信现在何处？”

罗棠回答说这些证据都被他带回了家中。

大概他是抱着有一天要将这些罪大恶极之人绳之以法的信念，将这些未能派上用场的罪证也带到了青阳府。

薛杉杉听后心情愉悦：“太好了！若此次能成功解救谢常德的家人，我定会为你记上一功！”

有了这些证据，便有了钳制张玺的利器，离实现目标又近了一步。

罗棠谦虚地回应：“这只是我身为臣子的职责所在，无需县主特意奖赏。谢常德大将军守卫边疆，保护百姓，我对他同样敬仰不已。若能凭借这些证据为救出他的家人尽一份力，那么当初收集这些证据的努力便没有白付。”

薛杉杉并未与他相争，接过证据后，立即让人对手书和账簿进行抄写。

她将一份手书真迹和部分账本手抄本放入一个匣子中，小心翼翼地封好。

接着，她让大姐薛立取出五十万两通用银票，放入另一个上了锁、封泥封存的匣子里。

为确保安全，她还写了两封信，将其中一个放入装有银票的匣子里，另一个放入另一个匣子，然后命令专人通过军用驿站，快马加鞭将这两个匣子送往惠阳关。

三日后，惠阳关军营一片繁忙。

数万士兵在阳光下整齐划一地展开阵法操练，而大将军谢常德则背手而立，亲自在场边巡视并给予指点。

他如今亲自统领的兵马已达十一万人。

这些兵力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他原有的嫡系部队，一部分是从其他要塞调动而来，另一部分则是新近在民间征召的新兵。在与沙国的前线激战一年多之后，他原本的嫡系兵马已所剩无几，仅剩不到五万人。为了保持惠阳关守军的战斗力，他不得不招募新军并进行重新训练。

后来，得知青阳县主成功攻占沙国全境，谢常德断定沙国短期内再无力量南下侵犯，于是从其他几座要塞调集了三万多人编入自己的嫡系部队。

如今，部队新增成员众多，正是需要加强训练的关键时刻，因此每一日的训练他都要亲自督导。

“父亲，有青阳府送来的信件。”

谢卫急匆匆地来到谢常德身边，轻声报告。

自从打通兰阿山与天平山的山道以来，谢卫便回到了父亲身边。如今天平山防务已交由谢常德另一位心腹将领负责。

闻言，谢常德眼神闪烁，立刻吩咐将领们继续训练，随后便与儿子一起匆匆返回帅帐。

他心中清楚，如今的平静很可能只是暂时的，背后说不定正隐藏着一场风暴。

谢卫将手上的匣子交给谢常德。

谢常德小心翼翼地掀开箱子上的封条和锁扣，紧接着快速浏览了那较大的木箱中的书信。

没过多久，他的双手颤抖着，开始细细查看木箱内的其他物品。

谢卫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惊讶得无以言表。

“爹，这......怎么会有这么多银票！”

他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