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送到了？"

微微低哑的少年音响起，贾子仁站在殿中看着提笔点墨的主子嘴角抽了抽。

冒着麒麟卫被发现的风险，结果就去齐国皇都送了副鸟，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小心思不敢泄露，贾子仁低头答道："回陛下，信已经送到了"

说完，自家阴晴不定的主子破天荒笑容多了几分温情。

随后又一张小画递到他面前。

这回是只猫儿。

"………"

主子是不是对他们的职业有什么误解。

麒麟卫是搞刺杀的，不是用来送信的呀。

见他没接，主子扬了扬手中的画，贾子仁恍然回神双手接了过去，"属下这就去办"

"嗯"

楚沐阳笑了笑，脑海里自动脑补出苏均收到信的模样，一定和那只张牙舞爪的猫儿一模一样。

他不自觉地笑弯了眉眼。

主子笑里藏刀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贾子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

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主子盯上了。

他默默为对方点了根香。

说起正经事："陛下，我军的粮草不足半月，南陌国说得援军迟迟未到"

几天前的夜袭拉开了这场战争的帷幕，齐国被迫迎战，军队想必不远了，这会儿南陌那边没有消息，恐怕是在打隔岸观火的主意。

这对大雍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本来阵前换将，军心就动荡不安了，要是在传出粮草不足的消息…

"粮草不是遍地都是么？"

传来的语气轻松，贾子仁脑袋懵了下，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遍地都是？"

城中遍地都是白雪，难不成主子想让将士们以雪充饥？

不可能吧…

"听说有人在暗查老将军的死因？"

"………"

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像刀子似的随时要穿透他的皮肉。

"陛下放心，属下做得很干净，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

"嗤"

楚沐阳撑着下巴笑出声，指尖揉搓着枚上好的暖玉。

"做都做了藏什么？"

"啊？"

贾子仁惊得张大了嘴巴，他自认为擅于察言观色此刻也搞不懂主子在想什么。

不藏难道要让人知道老将军是主子杀的嫁祸给齐国的吗？

"传军师，督运官来见朕"

"是…"

片刻功夫，身形瘦高一身书生气的男子走了进来。

见到楚沐阳俯身跪拜，"末将拜见陛下"

"军师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皇帝抬抬手，笑容温和有礼，一点没有帝王的架子。

对上那双浓墨似的眼眸，他却总种被吸进去的错觉。

他恭敬地开口："陛下传臣来，是为何事？"

"无事便不能传军师聊聊天么？"，皇帝轻笑着打趣。

"………"

军师动了动唇有些语塞，他和新帝可没什么好说的。

尤其是贾子仁还站在一边，他什么时候和新帝这般亲近的？

他的那些细微变化全部落在了楚沐阳眼里。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罢了，军师既然不愿先谈，那就说说正事吧"

"臣…洗耳恭听"

楚沐阳笑笑，让人唤等候在外的督运官进来。

"你来给军师说说，城中粮饷尚供几日？"

督运官畏缩在殿中，"回陛下，军师…城中粮饷不足半月…"

军师一惊，断了粮饷可是大忌，"南陌的援军还没到么？"

他第一时间想到这个。

楚沐阳侧目望着军师慌张的神色，顿觉手中的把件好生无趣。

"砰！"

玉珏摔在地上碎成残片，大殿中的人吓得一抖，齐齐跪下。

皇帝负手朝他们走来，漆黑的眼眸带着森森寒意，在督运官面前停住脚步。

楚沐阳随手抽了一旁侍卫别在腰间的刀，刀锋闪过。

血淋淋的人头落了地。

"扰乱军心者，斩"

"？！！"

军师低下头，眼里满是震惊，皇帝身上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凛冽杀意，一下子将他拉回卫阶屠戮先丞相全家百余口那夜。

苍老的人影和眼前挺拔的背脊不断重合。

不可能的，一定是他想多了，新帝那么年轻…

心脏声越来越大，皇帝甩落刀刃上的血，又换上了温润无害的笑脸，仿佛刚才的杀伐果断是他的错觉。

"军师说说看，粮草一事何解？"

"臣…"

突然点到头上，他不小心破了音，听到了声浅短的轻笑。

他忙用口水润了润嗓子，"城中缴获不少战马"

这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

楚沐阳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弯身同军师拉近距离，"如此危机时刻，军师就不要在朕眼前藏拙了"

显然皇帝不满意他的答案。

军师额角落下冷汗，染血的刀就在自己眼前，还有皇帝如蛇般阴冷的目光，心跳一声大过一声。

皇帝居高临下俯睨他，半晌刀刃微侧，寒光晃了他的眼。

再不说话，他会死…

"吧嗒"

汗滴重重砸在地上，袖中的拳头被他攥出血来。

还有一个办法。

"嗯？军师可有良策？"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军师心头一震，头磕在地上。

"城中…城中还有关押的百姓"

楚沐阳看着瑟瑟发抖的人，噗嗤笑出声。

"哈哈哈"

笑声清朗悦耳，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得此谋士，何愁不安天下啊"

楚沐阳收敛了笑意，随手把刀扔回给侍卫，亲自扶起冷汗涔涔的军师，替他掸了掸肩上化成水珠的雪花。

"三日后，朕要看到下一座插上大雍旗帜的城池"

"是…"

军师失魂落魄离开，迈出营帐那刻天地倒转，他差点扑进雪里。

皇帝身边那个太监扶住了他，"将军，您可小心着点儿"

"不劳公公费心"

军师抽出手臂，身影渐渐消失在蒙白中。

"陛下，他一定怀疑您了"

"怀疑又如何？"

谁还敢弑君不成？

楚沐阳一脸无所谓，指尖抚摸过锦盒中的几枚玉佩。

抚到一处空位，眸色变得黯淡。

"陛下喜欢这些玉佩？"

贾子仁不经意地看了眼，玉佩品质尚佳，但还不够主子如此爱惜。

"不喜欢"

楚沐阳薄唇抿起，将盖子落下。

只是苏均给别人的东西，他想拿回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