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有什么可说的呢，是她没有教好人，是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学生，是她没做到作为班主任的职责。无论家长如何谩骂，这些都是事实，她可以不去在乎那些无礼的针对，可却不能不正视自己的问题。

可是，她想不明白，她到底还要怎么做，怎么做才可以。很多次了，她想把那个学生拉回正途上来的，可她使尽了浑身解数，还是好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徒劳无功。

整个一月，是邱也最累的一个月，临近期末，教学压力增大，学生还问题百出，她甚至连想梁怀瑾的次数都变少了，每天都是脚不沾地地在忙碌，身心越来越疲惫。

有时候半夜里梦见学生爬墙出去，她神经兮兮地跑去学校的墙根下，巡逻一圈回来，又彻底睡不着了。

她神思飘忽地想到梁怀瑾，如果他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抱着她安慰她，说没有关系，说她已经尽力了，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那她一定会听他的话，所有的这一切，她都可以不去计较了。可是，他不在，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哪。

无数个夜里，她坐在床上，抱着腿，在黑夜里无声地哭泣。

……

某天晚上，邱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借着月色走路回家。

她走到路口，却发现前方大路正在施工，这边路况不好，交通事故出了好几起，如今总算是把路修起来了。

可她看着眼前围起来的禁止通行的围栏，突然犯了难，这条路走不了，她就只能走小巷回家了。

想起那夜在小巷遇到那群流氓的经历，她还心有余悸，要不是梁怀瑾在，她就遭殃了，可如今，梁怀瑾不在。他叮嘱过她，回家的时候要走大路，不要走小巷。

黯淡的夜色下，浑身疲惫的邱也拖着仿佛灌了铅的腿，望着眼前一片灰暗的小巷，怎么也走不动了。

之前有群众举报过，附近的流氓总会在深夜里聚集这条小巷，打劫路人，可警察抓了一批又一批，流氓依旧猖獗。

城市的整修工作跟不上，灰暗隐蔽的环境，给那些不法分子提供了有利的隐藏条件。

邱也犹豫了片刻，想等有人的时候再一起走，可她等了大半天，一个人影也没有，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了，大多数人，早就已经进入梦乡，也不可能还在外头晃荡。

她想走另一条路，先回自己家里，可时间太晚了，她明天还要早起，她一时犯了懒。

思想挣扎了很久，她最终下定了决心，点开报警电话，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壮着胆子走进了小巷。

夜色昏暗，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邱也的心怦怦乱跳，走到半路，突然听到一声怪叫，她惊恐地加快脚步，撒腿跑了起来。

怪叫声越来越多，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向她追过来，她跑得越来越快，可还是跑不过，被追上来的一个男的拽了一下衣角，另一个男的拉了下她肩上的挎包，她猛地把包往他头上一砸，举着手机，惊恐地大喊：“别过来，我刚才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那两个男的愣怔了片刻，她抓住机会，转身就跑。

她不敢回头看，只是拼命地跑，直到跑到家门口，拿钥匙开了门冲进去把门狠狠一关，她才背靠着门，重重喘起气来。

她又惊又怕，拿着手机，条件反射地拨打梁怀瑾的电话，可嘟嘟声在黑夜里响了半天，没有人接。

所有疲惫，悲伤，恐惧，担忧的情绪，在这一刻如潮水奔涌，将她彻底压垮，她无助地抱着自己，在黑夜里哭了起来。

同一时间，中国南部边境。

一栋灯光灰暗的建筑里，梁怀瑾和韩立正和恐怖分子展开激烈的交火，杂乱无章的枪声划破黑夜，子弹穿过夜色，穿透恐怖分子的身体，也钻进梁怀瑾和韩立的防弹衣。

再次杀死一片恐怖分子，韩立穿进建筑一角，对剩余的恐怖分子高喊：“中国武警，停止进攻，立刻投降！”

恐怖分子们佯装举起了双手，梁怀瑾和韩立缓步靠近，梁怀瑾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翻过地上一个恐怖分子的尸体，一个定时炸弹赫然绑在他身上，还有五秒钟就要爆炸了，他大喊：“炸弹，快跑！”

二人瞳孔骤缩，一齐冲出建筑一角。

“砰”的一声巨响，炸弹在身后炸开，他们狠狠扑倒在地上，砖石尘土飞溅。

梁怀瑾抖落头盔上的碎石，起身一看，眼前一片血肉模糊，恐怖分子全被炸死了。

不一会，一阵机枪扫射声传来，梁怀瑾和韩立迅速翻滚躲避，各自翻进掩体。

梁怀瑾伸出脑袋一看，对面的矮墙边，三个恐怖分子劫持着一个中国人质，正躲在机关枪和人质后头。

耳机里传来岳武穆和萧峰的声音——

“射击死角，无法击毙恐怖分子。”

“被人质挡住了，无法射击。”

梁怀瑾冲韩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一会找机会射击，韩立点了点头。

他抄起一旁的杂物，用力扔出去，机关枪的子弹穿透杂物，韩立迅速瞄准射击，一个恐怖分子应声倒地。

第108章 梁怀瑾违抗军令

梁怀瑾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又迅速往外扫了一眼，剩下的两个恐怖分子更为警惕地躲在人质身后。

他思考了一下，这回恐怖分子很难上钩了，除非拿自己做饵。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恐怖分子的方向，韩立却猛地摇头，不答应。

他咬牙，打手势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韩立也咬牙，子弹上膛，食指扣住扳机。

梁怀瑾迅速飞跃出去，压低身子向前滑，子弹立刻扫射过来，韩立迅速瞄准，“砰砰”两枪，两个恐怖分子都中弹倒地。

梁怀瑾滑跃过去的冲击力太大，一脚踹倒了矮墙，手起刀落，结果了想要挣扎着爬起来的恐怖分子。可他身上也中了好几枪，防弹衣上都是弹孔，左手臂嵌进了一颗子弹。

他扭头一看，人质却一动不动，韩立在身后喊：“北极星，有炸弹。”

梁怀瑾面色冷静，他已经发现了人质脚底下踩着引爆器，引爆器是和水泥地板建在一起的，无法移开。

他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墙壁上，绑着一个炸弹，绿色气体氤氲成一片绿色的烟雾，在透明的管道里头缓缓漂浮。

是毒气弹。

一旦引爆，方圆十几里都会遭殃。

韩立巡视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其他的恐怖分子后，走上前来。

人质两条腿都在打颤，很快就要撑不住了，韩立蹲了下来，让人质缓缓移动脚步，换他来压住引爆器。

人质颤抖着把脚移开，韩立单膝跪着，拿膝盖压住，两手仍旧握紧了枪，巡视四周。

梁怀瑾迅速翻去绑着炸弹的那面墙上，拿出拆弹工具拆弹。

这还是一枚定时炸弹，还有十分钟十五秒就要爆炸了。

梁怀瑾拿工具拧开那个铁壳子，一根根拆解开那些电线，判断着电路走向。

过了三分钟，耳机里传来岳武穆的声音：“北极星，能拆除吗？”

毒气弹并不好拆，错综复杂的电线连接着毒气管，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毒气泄漏。梁怀瑾满头大汗，仔细地翻看着，回了一句：“再给我点时间。”

突然，耳机里传来萧峰的声音：“九点钟方向，十几个恐怖分子正在归巢，迅速撤离。”

梁怀瑾中了枪的手臂汩汩往外冒血，他捏着电线，猛地一抖。

韩立拉过恐怖分子的尸体小心压住引爆器，出门对抗恐怖分子。

岳武穆和萧峰在高处开枪，解决了好几个恐怖分子，剩余的恐怖分子反应过来，迅速躲进掩体，靠近建筑。

韩立开枪射击，恐怖分子立刻反击，杂乱的枪声再次在整座建筑里回荡。

毒气弹还有五分钟就要爆炸，突然，一个恐怖分子靠近梁怀瑾，冲他开枪，他迅速躲开，一脚踹过去，踢飞恐怖分子手里的枪，拆弹工具扎进他的喉咙。

来不及犹豫，他迅速回身，继续拆解炸弹。

一个恐怖分子朝毒气弹开枪，梁怀瑾起身一挡，子弹打进防弹衣，韩立迅速开枪，恐怖分子被击毙。

梁怀瑾忍着剧痛，锲而不舍地拆解炸弹。

韩立对抗剩余的恐怖分子。

时间变得无比飞快，就剩三十秒了。

梁怀瑾的背后没有掩体，恐怖分子不断冲梁怀瑾开枪，韩立只能翻身去挡，子弹打进他的防弹衣，巨大的冲击力下，他倒了下去。

终于，“咔擦”一声，梁怀瑾剪断了电线——

计时器停在了00：00：10。

炸弹拆除了。

又是一阵子弹扫射过来，韩立立刻起身，梁怀瑾抱着毒气管翻进掩体，回头一看，韩立双腿中弹，倒在了地上。

“青龙！”梁怀瑾抱紧了毒气管，大喊。

剩余的两个恐怖分子迅速上前，劫持了双腿中弹的韩立，冲梁怀瑾喊道：“把毒气弹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他！”

梁怀瑾咬牙看了眼那枚毒气管，里面的毒气缓缓弥漫着。

他抱紧了毒气管，死也不能交出去。

“北极星，带着毒气弹，走！”韩立被卸了枪，冲他大喊。

恐怖分子在他头上猛地一击，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来。

“住手！”梁怀瑾大喊。

耳机里传来岳武穆颤抖的声音：“北极星，听着，带着毒气管立刻撤离。”

这就是要他抛弃韩立了。

一时间，梁怀瑾脑海里涌上无数翻滚的情绪，悲伤，恐惧，愤怒，无助……

周明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他整个身躯剧烈地颤抖，不肯挪动脚步。

“执行命令。”岳武穆咬牙。

“砰”的一声，一颗子弹朝岳武穆飞了过来，岳武穆迅速跳下树干。

另一头的萧峰，已经和恐怖分子激战在一起。

梁怀瑾没有动，手上，脸上，青筋暴跳，又和两个恐怖分子对峙了片刻，耳机里传来混杂的声响，他判断出来，萧峰和岳武穆和山上的恐怖分子打起来了。

他和韩立没有支援了。

他左手抱着毒气管，手臂上的弹孔在往外冒血，疼得近乎麻木。

被劫持的韩立突然用力将恐怖分子的手臂一扭，另一个恐怖分子开枪，他的腹部嵌进子弹，双腿打折，跪了下去。

“北极星，走啊！”他冲梁怀瑾大喊。

梁怀瑾愤怒地看着这一切，突然，他一咬牙，把毒气管迅速推进一旁的掩体，一跃而起，以电光火石的速度飞出，恐怖分子暴露在视野中。

双方同时开枪。

“砰砰砰砰砰！”

两个恐怖分子中弹倒地。

梁怀瑾重重砸落在地，中枪的手臂狠狠从水泥地板上摩擦过去，一颗子弹穿透防弹衣，嵌进他的身体。

战斗终于结束，梁怀瑾倒在地上，剧烈地呼吸。

他和那头的韩立对视着，嘴角扯过一丝笑容，眼神一涣散，昏了过去。

“阿瑾！”韩立大喊。

……

南部军区医院。

梁怀瑾坐在医院长椅上，回忆着几天前的那场战斗。

这是他们从沙伽回来之后，第一场直面恐怖分子的战斗。

队里的四个人，都在这次对战中负伤了，还好，一切都顺利解决了，毒气没有扩散。

可是，不知怎么地，他心情还是很沉重，那天他之所以昏死过去，不仅仅是因为中弹的疼痛，更因为他复杂的心境，思想的交锋。

岳武穆让他放弃韩立自己撤退的那一刻，他满脑子都是周明的脸。

他才意识到，原来他没有过去这道坎，周明的死，时时刻刻牵制着他的行动，哪怕是在战场上。

正想着，岳武穆走了过来。

他在梁怀瑾身边坐下，半晌，有些严肃道：“为什么违抗我的命令？”

“队长，我……”梁怀瑾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战场上，军令如山，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都犯了错误。

岳武穆想起当时的场景，还觉得后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时出现半点差池，对整个边境的居民来说意味着什么。”

梁怀瑾低着头，不作声。

岳武穆又道：“我们是军人，在战场上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你以后还是这样，因为战友的性命束手束脚，迟早有一天会失误，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对不起。”梁怀瑾抱住头，“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再看着韩立死在我面前。”

岳武穆叹气：“我以为，你早就已经走出来了，却没想到……”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韩立撑着拐杖，站在不远处，看着沉默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