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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遂意有一张巧嘴。

当然，王怡馨觉得，最重要的应当是，陈遂意那稳定如斯的第二名彻底征服了爸爸，三言两语间，他就同意陈遂意带王怡馨去见见世面。

陈遂意本已打好车，却在打开车门那一瞬改变了主意，“怡馨，你先去，我待会就来。”

王怡馨来不及问她发生了什么，陈遂意便关上了车门，给师傅报了手机尾号后站在原地，然后渐渐落后于车影。

只等了一会，短信的主人就出现在陈遂意面前。

苏温琪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原本还算得上小家碧玉的眉目，现在都显得颓丧又无力。

像一朵衰败的花，唯有左侧太阳穴处，绽开一朵扎眼的红。

陈遂意对苏温琪的受伤不感兴趣。

现在苏温琪看起来真是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陈遂意没心思让怜悯泛滥。

苏温琪开口了。

声音变得特别哑，滋啦滋啦的，像坏掉的口风琴。

她叫陈遂意的名字，然后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转学了，这还不够吗？”

苏温琪还抓着她的衣袖说了些什么，陈遂意不太记得了。

陈遂意觉得挺烦的。

哭哭啼啼的，像叫丧一样，陈遂意没有同情苏温琪，只觉得她很晦气。

至始至终，无论苏温琪说什么，陈遂意都不为所动。

到了最后，苏温琪彻底崩溃，跪在地上，扯着陈遂意的裤脚，声嘶力竭地吼：“陈遂意，非要赶尽杀绝吗？你还想要我怎么样，难道你想要我去死吗？”

像是威胁一样的话，终于让陈遂意低头。

陈遂意冷漠地看向苏温琪。

那样的眼神，与以往无数次，苏温琪带着她的小姐妹团对陈遂意评头论足时，陈遂意回望向她的眼神无异。

当时，苏温琪以为那是懦弱。

不敢回应，更不敢反抗的懦弱。

时至今日，苏温琪才恍然大悟。

那不是懦弱，而是漠视。

神明俯视人间，众生皆蝼蚁。

而她，苏温琪，于陈遂意而言，也许都算不上一只小小蝼蚁。

终于读懂，苏温琪却只觉得悲怆和无助。

如果，如果时间能重来……

苏温琪的哭泣在此时此刻，倒却真切了几分。

她真的在哭，却不知到底为何。

不知是在哭自己的无知，还是在哭陈遂意的傲慢，总而言之，面对这样的苏温琪，陈遂意终于俯身，甚至亲昵地伸手摸了摸她那片发红的额，语气又温柔，又冷漠。

“我说过，没有到此为止，没有说算了。至于让我收手的条件，我也早已告诉过你了。”

“苏温琪，是你总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事情才会走到这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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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遂意到的时候，沈聿白咋咋呼呼地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她在王怡馨身旁坐下，擦了擦手，轻描淡写地一句有事，就此带过。

沈聿白见陈遂意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只觉得来气。

枉费周狗偷偷摸摸地溜出来等了她那么久。

“意意。”倒是王怡馨小声地给陈遂意通风报信，“周栖野在这里等了很久，他刚刚才走。”

闻言，陈遂意拆碗筷的手一顿，“他怎么来了？不是说在集训吗？”

“对啊。”沈聿白恨铁不成钢，嚷嚷道，“他集训都偷偷溜出来找我们，教练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催，他都非在这等了你这么久。谁知道你这人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影都见不到一个。可怜我周狗啊……”

陈遂意这才掏出手机，发现周栖野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还有尤盼几人给她拨的电话。

当时陈遂意在做什么呢？

哦，她在听苏温琪质问自己，是不是陈遂意要苏温琪去死。

沈聿白也就咕哝了那么一小会，很快又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张罗着大家快夹菜开饭。

陈遂意没动筷子，她握着手机看了一会周栖野的头像。

他去集训之前，头像就换成了萨摩耶那傻狗。

戴着个小口水兜，哼哧哼哧地卖萌，活像一个雪白的丸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真傻。

无论是周栖野，还是萨摩耶。

陈遂意点开聊天框，给周栖野发了一条消息。

【遂意】：你要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周栖野没过一会就回了消息。

【周小狗】：你到了？

【遂意】：嗯，刚到。

对面显示了很久的正在输入中，陈遂意耐心地等了很久，却迟迟没有收到一条来自周栖野的消息。

到了最后，那人像是终于组织好了措辞，却只有很简单的一句。

【周小狗】：没事，来日方长。见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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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温琪道歉了。

不止是对陈遂意。

她擅长利用网络暴力他人，现如今，她也不得不用网络向这些人道歉。

鹿南中学的贴吧上出现了一个很长的帖子。

发帖人是苏温琪。

她细数了自己这些年曾经做过的事情，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

一件件，一桩桩，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苏温琪在那个帖子里不停地说着道歉，甚至还拍了视频。

视频里，那个像孔雀一般骄傲的苏温琪痛哭流涕，一字一句地念着曾经那些她瞧不上的名字，然后说对不起。

对不起，蒋晴晴。

对不起，杨柠。

……

对不起，陈遂意。

没有人知道，苏温琪为何突然有此一举。

QQ空间、微信朋友圈里，全都是关于她的消息。

网络上骂声一片。

连带着以前追随在苏温琪屁股后面的小姐妹，走在校园里都受人指指点点。

影响太过恶劣，鹿南中学最后甚至成立了学生秘语中心。

以后所有受到伤害的学生，都可以在这里求助，消息能够直通校长，学校发誓一定会严惩这种不良风气，保证每一个同学的健康成长。

老佛爷单独把陈遂意叫到办公室，说校长想让她当秘语中心的主席。

陈遂意毫不犹豫地拒绝，笑起来时柔和的眉眼此刻显然冷硬又无情，她说：“不好意思老师，我很忙，可能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老佛爷叹了口气，也没再多劝什么，只是摸了摸陈遂意的头，说：“孩子，你受委屈了。”

委屈？

从闹剧荒唐开始到颓然谢幕，陈遂意并没有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甚至始终游离于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游戏。

可是。

老佛爷满是老茧的手抚过她发那一瞬间时，陈遂意莫名其妙地，眼眶就红了。

她低下头，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串光洁的佛珠，不可抗拒地想起了爸爸和妈妈。

如果他们在的话，这个故事会怎么收尾呢？

陈遂意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会这么草率而平静地落幕。

可是现在……

陈遂意居然这么轻易地收手，说算了。

在这一刻，陈遂意才算是真实地体会到，爸爸妈妈的离开，到底改变了她什么。

原本随着时间已经刻意掩藏的恨意，又在此时达到顶峰。

回不去了。

真的回不去了。

无论是关于爸爸妈妈，还是陈遂意她自己。

老佛爷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陈遂意已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对于其余的一切，都听得不真切。

只是过了很久很久，陈遂意才听到老佛爷叹了很长一口气，然后问她，对于主席有没有什么推荐。

陈遂意默了片刻，才终于得以从这复杂的情绪中抽离。

手里的佛珠又冰又硬，陈遂意攥得手指生疼。

她最后抬眸，看向老佛爷，眼神平静又游离，回答道：“王怡馨吧，她挺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