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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个人，就意味着所有的行为和心思都开始变得笨拙。

周栖野以前从来不避讳与陈遂意的相处。

曾经他坦荡自如，甚至可以笑意吟吟地伸手为她捡走发间不知何时出现的那片树叶，然后揶揄笑她头发乱成了小鸡窝。

而现在的周栖野，就连与她对视一秒也会仓皇地逃避闪躲。

比如此刻。

换好西装的周栖野被一群男生簇拥，他一边笑，一边又忍不住望向教室最右侧的角落，望向那个哪怕低调地藏在人群最边缘却依旧亮眼到让人不能忽视的陈遂意身上。

他只是想偷看她一眼。

却未曾想到她会正巧抬眸与他对视。

少女的眸干净又澄澈，一眼就望到底，纯粹得让周栖野下意识地闪躲。

他不敢看她。

哪怕只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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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娱委员的同桌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生。

以往宽松肥大的衣服套在身上，没发觉她有多美。

直至今日，粉色旗袍尽显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黑发以一根素净的簪子优雅盘起，笨重的黑框眼镜摘下，露出了一双又圆又清的眼。特意挂上的白色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摇摆，更是让人惊艳于她突然绽放的美。

如果说陈遂意冷艳的美是高贵到让人觉得不容亵渎，那么这个女生的美则是温婉到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不少男生都悄悄地将视线投到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身上。

男生们灼热的目光她自然能感受到。

显然，她既羞涩，又开心。

脸蛋微红，脊背挺直，整个人一下子舒展到如同春光荡漾。

但那么多男生里，她只在意周栖野。

所以她才会偷偷把拍立得递给同桌，不好意思地请求他，能不能以文娱委员的身份让周栖野和大家照相，这样她也好正大光明地拥有一张与他的合照。

胖胖的文娱委员身宽心细。

小同桌的心思他哪里不知道。

但……

文娱委员拿着同桌递给自己的拍立得，迟疑地望了一眼站在人群里闪闪发光的周栖野，叹了口气，挠头应下，“那你待会站过来一点，别离野哥太远，不然会很刻意。”

女生因为他的话烧红了耳。

抿着唇羞涩地笑，点头说好，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那个在男生中心笑得最耀眼的少年。

文娱委员招呼着几个男生拍照。

周栖野不疑有他，配合地比耶，笑容灿烂，露出整整齐齐的大白牙，少年的朝气迎面扑来。

乱七八糟地拍了好几张照片，文娱委员忽然喊到了不小心路过的旗袍女生，“诶，同桌，要不你也过来拍一张。”

女生愣了一秒，红着脸点头。

周栖野往后退，礼貌地准备让出位置，却被文娱委员叫住，“野哥，别走呀，大家一起拍一张呗。”

文娱委员的话让周栖野迟疑，但很快，周围扑过来几个男生，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线，几个人一把摁住周栖野，围成一圈让女生站在了中间。

其中某个耳根泛红，眼神没离开过女生的男生用力咳了一声，揽着周栖野的脖子欲盖弥彰，“跑什么呀野哥，咱同学几个一起照一张，来来来，看镜头，笑。”

此情此景，也容不得周栖野拒绝什么。

他了然地扫了一眼说话的男生，眉尾微挑，默默地把靠近女生的位置让给了男生，然后对着镜头笑起来，“和帅哥美女们拍照是我的荣幸，来来来，必须来一个。”

“咔嚓”

镜头定格，文娱委员还在反反复复捂着这张蓄意偶然的照片想要看到最终的画面，却被其他男生猴急地夺过，想要一阅为快。

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周栖野身边。

意识到这一点时，周栖野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假意要问江慎什么，往旁边靠了两步，却不想被伸出手的女生轻轻拉住。

“周栖野。”

女生红着脸低声唤他的名字，周栖野动作一僵，在女生看不到的这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回头，女生却像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气，非要把话说出口。

“可能我这么说很冒昧，但是我真的很想告诉你，和你相处让我觉得特别特别舒服。你是一个特别宽容的人，每次你笑着看向我，我都会觉得很安心，就好像，无论我做什么，在你那里都是可以的。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体会到。所以，周栖野，我真的真的，很喜欢……”

女生顿了两秒，“你”字在嘴边滚了好几次，却在对上周栖野始终不肯回头的身影时，最终没能鼓起勇气说出口。

于是她只好改口，压低声音，轻声细语继续说道：“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我想，这辈子，我再也碰不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周栖野安静地听着。

这些话他听过了很多遍，在不同人的嘴里。

他不想再听了。

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刻。

是在这个透明女生穿上旗袍得到众人瞩目的时刻，在这个胆小女生获得大家夸赞终于鼓起勇气的时刻。

她小心翼翼地向他袒露少女心事，那么胆怯，又那么卑微，让周栖野只得垂着头，安静地听她把所有的话说完。

心意不能得到回应，但却应当得到尊重。

所以周栖野耐心地等着，等着女生磕磕跘跘地说完想了好几天的措辞，然后才回头，轻轻抽出自己被拉住的手，眉头微蹙，脸上挂着很淡却又饱含歉意的笑容。

他摇头，回应她的话：“白臻瑶，不是这样的。你之所以觉得和我相处很舒服，不过是因为我只把你当同学、当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的话让女生愣住。

她没有明白周栖野说的意思，但显然已经读懂他的拒绝，于是女生眼里慢慢泛起了泪花，一点又一点，淹没她的所有雀跃与快乐。

周栖野很温柔，但又很残忍。

他递给她一张纸，贴心地用自己的身体为女生挡住所有视线，低声地让她擦一擦眼泪，别哭。

然后，在她的哭泣中，慢慢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说完自己的拒绝：“我只把你当朋友，所以我对你、对我们之间的相处没有任何要求和期待。在很多事情上，你做得错与对，我认不认可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自己承担这样的后果。所以我从不会插手你的事情，也不会企图用我的世界观来影响你的抉择，更不会因为你与我背道而驰而生气难过。所以白臻瑶，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正因为你是自由的，你才会觉得那么舒服。”

少年轻轻地笑，那么一笑，仿若春暖花开。

他第一次对她说那么多话，他第一次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明明那么温暖，白臻瑶的心却一点点凉透。

他说：“但是白臻瑶，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她就不会有那么自由。我想你懂我的意思。谢谢你，但我想，我们只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