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洒落，林中稍显幽暗只有稀疏的光影越过树叶的间隙掉在地上感觉有些斑驳，鸟语虫鸣清新自然。

田小幺悠悠转醒，见篝火早已熄灭，姜大楼坐于一旁目光炯炯，怀中抱着裹着一件厚重衣服尚未睡醒的小不点。

见小幺醒来，姜大楼眼神示意其不要说话，指了指怀中的小不点和地上躺着的那条矮江鱼，率先起身向林外行去。

田小幺会意，起身扛起大鱼跟上姜大楼缓步走出林子。

来到江边开阔处，姜大楼祭出扇子二人分别将小不点和大鱼放于其上，自去江边洗漱。

田小幺来到江边蹲下，掬起一捧清澈的江水轻轻泼在脸上，感觉一股凉意沁入肌肤，神清气爽睡意全消，不觉间心情大好。仔细洗漱一番回到扇子旁边。

姜大楼也洗漱干净，看着熟睡的小不点对田小幺小声说道：“这小东西，能睡着呢。不用管她。我们这就出发。”

田小幺点头，率先跳上扇子坐下，完全没有昨日上去时的惊慌失措，显然对这飞来飞去的东西已经适应。

姜大楼也上得扇来，没有着急操控扇子飞起，而是从袖中拿出一物，有婴儿拳头大小，递予田小幺轻声道：“小幺这小玩意儿送你，是老夫年幼时师父所赠，也算是件小法器。平日带在身上可驱邪避凶，但最主要的用途却是报更之用。”

田小幺下意识的接过尚未细看，听到说是其幼时师傅所赠就要推辞。

哪知姜大楼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道：“小幺，切莫推辞。这玩意儿如今对我来说可有可无用处不大，徒作纪念罢了。今日把它赠与你。一是这东西的确对你有用，二是给你也留些念想。你看如何？”

田小幺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做推辞，想起要以血喂鱼之事，看了眼那依旧半死不活的矮江鱼，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担心。愧疚自己昨晚根本没想起它的存在，担心昨日没喂这鱼喝血会不会有影响。

正要询问，姜大楼已爽朗开口：“放心，这鱼死不了。从今晚开始喂也是无妨，但记住一旦开使喂养就不可中途中断，否则你与这鱼都可能小命不保。”

见田小幺郑重答应，姜大楼招呼道：“一会我再教你这小玩意儿的用法，现在坐稳了。”

田小幺点头。此时才有机会细看姜大楼所赠之物，却是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铃铛，风格古朴做工相当精致，颜色墨绿，拿在手中颇感温润厚实，如同古物。

同时，姜大楼立于扇上唤了一声‘走也’。扇子慢慢升高渐渐远去。

话说姜大楼带着田小幺、小不点二人乘扇而行，沿矮江逆流而上寻找田小幺家乡所在。期间自然将那铃铛用法悉心传授与他。

也正如姜大楼所说，先去那矮江流经各处湖泊所在，奈何天意不巧，寻遍各处湖泊皆不是小幺家乡所在。只得另寻他法飞至矮江源头顺流而下寻至矮江入海之处，仍是一无所获。

姜大楼并无不耐，遂又寻遍矮江各支脉溪流，其范围之广已不在矮江一脉矣。怎知造化弄人皆无结果。本短则半日多则三天即可完成之事，不觉之中已是月余，并且毫无结果。

田小幺初时兴奋、期盼，而后忐忑、烦闷，最后心灰、意冷。

这日，已是夜晚。明月高挂寂静无风，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一条无名小溪旁的一个山洞中，田小幺等人围火席地而坐。

盯着摇曳闪烁的火光，田小幺终于苦涩开口：“姜长老，不找了。既然这样都找不到。那只能是天意，又何必勉强。”说道最后一句还强自打起一个微笑，但怎么看去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力不从心。

姜大楼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沉默一阵才缓缓开口且只有两字“确定？”目光悠远似要看透田小幺的内心。

田小幺曲起膝盖，双手环抱放在上面。避开姜大楼目光，很有倔强意味的开口：“你想找到什么时候，难道我不开口放弃你就陪我一直找下去？万一永远找不到的话，你是不是陪我找一辈子，找永生永世？”声音越说越大，隐隐有些撕心裂肺。

直起脑袋看着姜大楼与其目光相对，声音终于渐渐平缓：“这些天都是你安慰我叫我不用心急，再多找些时日总会有线索，总能寻到些许蛛丝马迹。可我又不是傻子，怎会不明白根本就找不到了？我们飞来飞去几乎把我这辈子能走的路都走完了，却没有丁点头绪。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太没本事，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你又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身上。”

姜大楼侧过脸去不再与田小幺对视，捡起一根木条自顾自的拨弄着篝火。

田小幺干脆将头埋进臂弯把脸枕在膝盖上接着道：“再说，我也知道男儿志在四方，没有家又有何俱？我只是。。。只是担心阿婆和川儿，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她们都好好的，这家回不回又怎样。”

看不到脸，不知是何表情。但说到“只是”二字之时声音明显哽咽，情难自禁。

小不点依旧坐在二人中间那矮江鱼上。气氛使然，竟一声不吭的瞪着灵动大眼好奇的看着此刻的田小幺。

田小幺说完，姜大楼长叹一声却不接话，默默的拨弄着地上篝火。一时间洞中除了呼吸声再无语声。

过了许久，田小幺终于不再埋头。而是换了个姿势，把手从膝盖上拿下改为环抱脚踝，将下巴杵在膝盖上，瞪着尚有水雾的眼睛看着火焰愣愣出神，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如此过了不久，姜大楼陡然朝田小幺后脑就是一个巴掌，动作流畅堪称娴熟，想来是蓄谋已久。

小不点和田小幺对姜大楼的“暴起伤人”都没太反应过来，就听姜大楼很不严肃的嘿笑道：“你小子可真没看出来，说话还一套套的，还什么‘男儿志在四方’？连家都找不到的人还好意思说？现在气消了？想通了？还是老夫我吃多了？”语气缓和颇有一股玩世不恭为老不尊的意味。

田小幺被那不痛不痒的一巴掌打得蒙了，都不知道如何接话。就听姜大楼继续说道：“怎么？真的想好了，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

半晌，田小幺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咬牙答道：“嗯！”

哪知一个‘嗯’字方才出口，几乎与此同时后脑又挨了一巴掌。

就听到姜大楼让人厌恶的声音再次响起“榆木脑袋就是欠锤。分开后你能去哪儿？你就不惦记你的养母阿婆和你的未婚妻小川儿了？”

田小幺挨了第二巴掌后本对姜大楼怒目而视，听到问他能去哪儿之时本想倔着脖子狠狠的来上一句“男儿志在四方”但想到脑袋上的那两巴掌，把到嘴边的话又给生生咽了下去。听到问他阿婆与小川儿那就是真的戳到软肋，顿时毫无脾气。心中满是苦涩，情绪却是一点点的平静下来。

姜大楼见田小幺不再说话，本来刚扇得顺手的巴掌也不好意思再打，再次开口道：“真的想好了？”

田小幺这回到很冷静，回答的也算是干脆“想好了”。

姜大楼神色严肃，眼中藏着几分愧疚几丝无奈开口道：“既然如此，可曾想好将去何处？”

田小幺双眼盯着篝火口中泛苦，不知是懒得开口还是不想开口，听到姜大楼话语只是淡淡瑶了摇头。

姜大楼见他如此也不便多言，一时间洞中相对安静下来。

篝火噗噗燃烧，小不点瞪大眼睛不时看看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灵动的大眼睛写满好奇与不解。

许久，姜大楼好似难耐这洞中气氛，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洞口，看着洞外一片漆黑背负双手对田小幺沉声开口：“小幺，要不明天跟我回山如何？山中虽是粗茶淡饭但也勉强可算是衣食无忧，肯定饿不死你。说不好还能帮你打听到你阿婆和小川儿的下落。你感觉怎样？”

田小幺完全没有料到姜大楼会如此开口，心中本就认定姜大楼等人都是神仙似得人物，这辈子能够结识有过交集已是此生莫大的荣幸，是可以用来在父老乡亲面前吹嘘夸赞一辈子的事情。至于和姜大楼回山和这些‘神仙’住在一起则是压根没有想过的，甚是是微小的萌芽念头都不曾有过。

虽然这些天和姜大楼在一起相处很是融洽，姜大楼也很是平易近人，给人感觉除了手段了得，其他也与常人无异。但田小幺那先入为主的‘神仙观念’已在其脑中根深蒂固。“回山”二字可想而知在田小幺心中有如何之重，加之姜大楼提到阿婆与小川儿之语。田小幺此刻更是脑中纷乱心中忐忑。

正自顾自思来想去，考虑如何答话，

姜大楼却是没有给他这个的机会。只是稍微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小子，你不用回答。时辰不早了肚子还真有些饿了，该吃宵夜了。老夫给你一晚时间考虑，如何决定不用告知老夫，如果不想回山今晚你随时可以走，老夫绝不拦你。但是，如果天明你还在洞中，不管你心中如何作想，愿不愿去，老夫都当你是答应下来。到时势必把你带回山中，再无反悔可言。”说罢身影一晃已从洞口消失，不见人影。

田小幺见姜大楼如此，一时愣住。不知是受姜大楼感染还是天生如此，此刻看着空荡荡的洞口一时间竟然恍惚起来，没有去想自己该如何决定。只是感觉姜大楼这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如此严肃的事情怎么就能把它和夜宵联系起来。想着想着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不知奔向何处跑到何方。

不多久，田小幺尚在发呆。就见一个身影清逸的掠入洞中，正是姜大楼。

一手提着一物，似鼠非鼠满身绒毛有猫般大小两颗尖锐的牙齿露于嘴外，一看就知并非善物。另一手捧着一个怪瓜，通体浑圆满身青绿，寻常砂锅大小。一条怪鱼满身银白却嘴尖如箭尺许来长巴掌来宽，被姜大楼用草绳拴着吊在怪瓜下面晃晃悠悠。

姜大楼像是心情极好，进洞之后丝毫不提方才之事，只是一个劲儿的招呼田小幺帮忙料理吃食一边赞叹田小幺口福大好云云。

田小幺跟随姜大楼这些时日，早已对这些千奇百怪的“进口”之物见怪不怪。现在只好收起思绪听从姜大楼吩咐按他指点帮忙料理宵夜。二人一番忙碌洞中渐渐飘出股股让人欲罢不能的肉香。

洞中篝火熊熊，火上怪瓜早已掏空，注入清水炖着那条怪鱼，阵阵香味飘荡而出。一旁架上那只怪鼠已被烤的金黄酥脆溜香四溢。

姜大楼拿出他那好似永远也喝不净的酒葫芦美美喝了一口，率先开动，扯下一块烤肉大快朵颐起来。

田小幺当然不会客气，为小不点弄了一块烤肉，也开始大吃起来，不时还接过姜大楼手中葫芦狠狠喝上几口。一时间洞中倒也显得其乐融融很是温馨。

田小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心中烦闷也消散许多。只是那酒越喝越多渐渐就觉脑袋昏沉身体慢慢不支，不知不觉中就在火边沉沉睡去。

翌日，田小幺醒来就见姜大楼神采奕奕于洞口打坐，小不点仍然安睡，洞中篝火尚未完全熄灭。

问过姜大楼才知道并没有错过应当喂鱼的时辰。回想昨夜总总却是大为模糊，只记得喝酒太多，吃肉也不少，最后强撑着用血喂过那矮江鱼后就沉沉睡去。

心中刚欲自责就听姜大楼开口：“小子睡醒了，那就赶快去洗漱，弄好之后跟随老夫即刻回山。”

田小幺听得此语，一时无话又深深的愣在那里，思来想去总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姜大楼见田小幺毫无动静。瞪眼做发怒状道：“怎么？还想反悔。大丈夫行事必当一言九鼎言出必鉴。昨夜既然已经答应老夫，现在断然没有反悔的可能。你小子趁早断了如此念头，倒也省得老夫我动用手段。”

田小幺见姜大楼如此，不禁暗自腹诽“这老骗子给我下套呢，再说昨晚谁答应你什么了，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腹诽归腹诽，心中却是莫名一阵温暖。温暖过后有失落，有期盼，还有。。。。丝丝兴奋。索性不做他想，把心一横答应就此上山。

待到一切弄好，姜大楼祭出扇子，抱起仍然熟睡的小不点与田小幺乘扇而走向着障山飞去。当然，扇上少不了那条矮江鱼。

如此，田小幺算是上了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