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看着那些很明显反抗的力度弱了不少的反抗军，他的眼眸之中愈发冷静。同时，这个男人手中的屠刀就没有停下过。

手起刀落，血腥飘洒之下，在他的身边，无数如狼似虎的将士在他的指挥之下从他的身边擦过，撞入了对面那严阵以待的军阵之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血雨腥风。

聆听着自家手下的厮杀声，这个男人就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帅旗之下，在周围亲兵和护纛营的守护之下，沉思接下来该怎么跟皇帝交流。

贾代善算了算，之前在家里跟恩侯的战斗着实是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按照原先估计的时间来看，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已经基本上平定了周围绝大部分的叛乱，已经率领军队朝着皇城进发了。

但是，现在，他却还在贾府附近扫荡那些游荡的乱兵，到底还是慢了几步。

而且，贾代善预估，如果他再迟那么一刻钟的时间，就算是他率队拼杀，也不能够阻拦那位太子走入御书房，跟如今的陛下进行不那么友好的协商。

到时候，就算是他已经完成了周围的平定，我们那位陛下也已经被迫传位了。

只是，周围这抵抗的力度根本不像是准备帮助太子登基的样子啊！

看了看如今场上那近乎是一边倒的局势，就算是明眼人都看出来眼前的这场厮杀之中，对面的主将并不准备跟贾代善好好地厮杀上一场，甚至在无形之中将那些手中的士兵送到他的手下接受被屠杀的命运。

“注定失败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效死？”

虽然从自家儿子那边了解到了这一次的胜者是谁之后，贾代善对于这场战斗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期待。

“真是无趣！”

本来对以太子为首的团体所掀起的厮杀极为感兴趣的男人此刻却像是吃到了一口虽然说还算可以，但是，烹饪上却失了火候的烤肉一般，满脸的不爽。

但是，很快，他也只能够调整好自己的心神。

毕竟，兵分几路镇压整个京城的计策之中，贾代善最关键的一步就要实行了。

皇城快要到了。

只是，皇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刀枪剑戟林立，反而安静得吓人。

从自己的坐骑之上下来之后，摘下了自己的兜鍪，贾代善慢慢地在皇城门口站立在一旁的内侍的欢迎之下一步步地走入了皇城之中。

他的脸色有些沉重。

随着大门的打开，眼尖的他就发现，本来以为会在御书房接见他的皇帝并没有在御书房之中，而是在皇城之上，等待着他的到来。

“上来！”

听到这个声音，贾代善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也没有理会一旁跪在皇城之下的那群往日的侄儿们，也没有说出任何成王败寇的安慰言语，只是在内侍的引导之下直上皇城顶。

而在那里，已经有人在等他许久了。

一步，两步~

贾代善本来还算是平静的面孔流出了几滴汗水。往日里走得很轻松的台阶，此刻，每一节台阶，都令贾代善走得心惊胆颤。

他已经感受到那盘踞在皇城顶端那恍若最为危险的掠食者才拥有的气息，只是，这个掠食者的气息之中充斥的味道不是愤怒，是失落，是犹豫。

在快要到达皇城顶端的时候，贾代善单膝跪在了地上，就如当年效忠眼前这位皇帝一般，再一次向着这位曾经雄才大略，这些年渐渐被岁月侵染得有些昏聩的男人行朝见之礼。

“不上来吗？”

皇帝已经老了，最近才从中风之中恢复过来，言语之间有些迟钝。很多御医都建议陛下不要再随意乱走，免得再次遭遇什么寒风侵袭，会有复发的危险。

但是，老皇帝对于这些御医的建议都是置之不理，在战胜自家儿子之后，他就在下达了让那几个笨蛋跪在皇城门前的命令之后，挥退了所有内侍的搀扶，在自己新任命的几位大监的保护之下一步步地走上了这个许久没有登顶的皇城最高之处。

他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即便是年老了也还是一身倨傲之色的老狼，眉眼之中也有一丝可怕的狰狞闪过。

但是，在下一刻，那伪装在神龙身躯之下的毒虫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收敛了毒虫独有的阴冷，那苍老神龙外表之下表露出了最为巍峨的皇帝才有的本色。

这位皇帝能够从自家父亲手中拿到皇位的原因可不是因为他太弱，而是所有的皇子加起来都比不过这位老皇帝，他用最为血腥的方式登临了自己的皇朝。

几十年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只是，现在的他，没有了以前的残忍。

“爱卿，怎么没有见到你家儿子？”

看了一眼下面跪着的人并没有多一个人，老皇帝也只是随口一提，就令这些时日已经不怎么上朝的贾代善的脸上流下了更多的冷汗。

“微臣参见陛下！”

贾代善没有去看如今陛下的脸色，只是默默地跪在了自己效忠的陛下面前，用最为平静的方式回答着当今陛下的问话。

看着比自己大了几岁，但是，依旧是一头黑发的贾代善，当今陛下一想到自己如今那迈上一步都要大喘气的身子，脸上浮现了一分嫉妒的神色，但是，很快，这位陛下就转移了自己的目光，收敛了自己的嫉妒，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就在皇城之外押着无数的叛军等待着皇帝的审阅的军队。

“恩侯到底还是绊住了你，当年的老毒狼到底还不会吃了自己的儿子。”

风吹过了整个城池，带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来到了当今的面前，钻入了当今的鼻孔之中。

而就在贾代善的四周阴影之中，早就等待许久的新的四大太监静静地伫立在阴影之中，注视着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统领了整个京营的贾代善。

“……”

贾代善没有言语，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准备为自己辩解。

他的儿子做了，他也被自己的儿子用自己的性命拦下了，哪怕是这么一点的时间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件事情，容不得他争辩。

贾代善能够感受到那几位大太监对他的杀意。不过，贾代善并不在意这些连宗师都没有达到的蝼蚁的杀意。

但是，贾代善知道，在此刻，在此地，那站在城楼的最顶上，站在屋顶之上，手中杵着他的尚方宝剑的男人才是最危险的。

这位本来因为中风，皇权威严被极大程度上打击的当今陛下如今还是如正常人一般站在了皇城的顶端，冷漠地看着将自己的京城陷入了混乱的这些人之中倒向自己的一方。

“算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的京城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平静。”

似乎是能够感受到整个京城的喧嚣在渐渐地平息，陛下眼眸之中的厉色才缓缓地收敛了起来。他缓缓地走下了自己所站的最高之处，一点点地靠近着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贾代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