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了！”

贾赦漫步在城墙之上，在周遭将士下意识挺起他们的胸膛的时候，这位兵家魁首并没有将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些健儿身上，而是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那因为佳节到来而不断忙碌的人群。

贾赦不知为何在看到那张张笑脸的时候就生出了几分歉意。

狂暴不羁如他也不知道经过这一夜之后，这些笑容会保留多少，又会有多少人会恨上他。但是，贾赦也只能够在心中跟眼前这些享受着佳节的到来，享受着亲人的团聚，享受着和平的百姓道歉。

毕竟，他有必须完成的事情，也有必须完成这件事情的理由。

杀皇~

杀皇！

越是在这个时候，贾赦体内所激荡的杀气就愈发充沛，但是，那恍若瀚海的杀机却被贾赦用那可怕的肉身死死地禁锢在自己的体内，酝酿着最为惊世的杀招。

只是，就在贾赦还沉浸在自己的杀意和凡尘俗世的烟火幸福之气的冲击的时候，一声呼唤将贾赦惊醒。

“哥，之前，多谢！”

狐狸那张俊美阴柔多过阳刚的面孔之上在见到贾赦的时候生出了几分惊喜和谢意。

沉溺在自己母亲的温柔之中的狐狸在将自己的假日尽数消耗殆尽之后便回到了京营之中，只是，不再如之前那般有家不回了。只是，狐狸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贾赦说一声谢。毕竟，在狐狸的眼中，如果不是自家这位哥哥将去提和尚的机会给他，他这辈子可能都回不了家。

如今，找到了机会的狐狸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果断地在这位沉默的兄长面前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如果想要谢我，今夜就不要进那皇城，狐狸，连你的家人也给我带上，不要入皇城。”

贾赦看着眼前这个脸上生出了几分肉色的男人，不再像是之前那般潦草的狐狸，嘴角带上了几分笑意，但是，在下一刻，贾赦便收敛了自己的笑意，转而郑重提醒眼前这个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幸福的家伙。

狐狸不理解自家哥哥的话语，只是，就在狐狸准备上前询问的时候，他却只能够看到贾赦翻身，朝着城墙之下坠去的身影。

狐狸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些日子的幸福养肥了他的身子，同时，也将狐狸对于危险的敏感度降到了最低。他并不理解贾赦的话语，更不知道这天下太平，时日静好的时光之中，自家哥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犯病。

就在狐狸心生疑惑的时候，他另外几个已经没有家的老伙计们却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狐狸的身边。

“铁牛，灵猴，老猪，恩侯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在面对几位老伙计的白眼，狐狸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对于恩侯的话语是完全没有理解的他如今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都不太清楚。

而面对狐狸的疑惑，铁牛闭目。他并不准备跟狐狸说他收到的信息，毕竟，只要说了，想来狐狸真的会跟他拼命。

灵猴孙二只是默默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剑，看着那城头立着的烛火，目光明灭之间期待着那代表着时间的烛火永远不会熄灭，永远不会到那中秋时分。

代表着猪的朱四良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装聋作哑的两兄弟，又看了一眼那已经意识到了他们在瞒着他，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下来的狐狸，他也是叹了一口气。

“狐狸，你确定要听？”

“听了的话，你可能要跟我们那位哥哥做好决裂的打算了。”

朱四良摸了摸自己的心所在的位置，有一些难受，不过，他在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

说实话，朱四良也是感激贾赦的。毕竟是在贾赦把持京营之后，京营的兄弟们才真正从那抠门的户部那边拿到了属于他们的军饷，还补全了之前欠发的。

但是，心中保持着感激又如何？

发钱的人从来都不是贾赦，是当今陛下。现在，作为先太子的遗党，他们只能够效忠这位在那喋血夺嫡之夜的胜利者，也只能够归属于那位胜利之人。但是，他们中有一个人能够装迷糊，能够从这场清洗之中活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当年不就立了誓言，生死与共吗？”狐狸嘴唇在抖，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兄弟们会在这个时候还想着瞒着自己，眼角有一些通红，“我娘还想要我叫你们来家里吃团圆饭呢！”

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狐狸的样子，铁牛、猴子、老猪觉得，不告诉这个家伙才是正确的，但是，如今这个家伙必然不会松口。

彼此看了一眼，朱四良给另外两个家伙使了一个眼色，在他们默默离开之后，就上前，揽住了狐狸的脖颈，声音略显低沉：“狐狸，说真的，真的要听？”

“……”狐狸看了一眼那个脸色无比郑重的朱四良，嘴唇上下开合了几下之后，看着朱四良那满脸茫然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吼了一声，“说！”

只是！

在下一刻，狐狸的视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混乱，无序，变成了狐狸视线的主色调。

还没有等到狐狸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的意识就开始抽离他的身体，一点点地飘向更幽远的地界。

“你们！”狐狸瞪大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沉如水的朱四良，根本不相信他们四兽之中的外置大脑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朝他发难，而且是朝着他的要穴发难。

“别怪我，狐狸，诸多兄弟都觉得，你好不容易回了家，还是不要掺和我们跟恩侯之间的事情比较好。”

“毕竟，相对于你来说，我们才是真正的无家之人。”

朱四良松开了自己按住狐狸要穴的那只手，看着狐狸那即便是昏迷都不愿意闭上的眼睛，抬手将其四肢卸掉之后，将其抛给了已经等候许久的站在一旁狐狸逃跑必经之路上的两个兄弟。

“送回家去，正好借着狐狸昏迷让那一家子不去皇城掺和这一场注定不会有胜者的战争。”朱四良闭上自己的眼睛，将自己的命令传给了自己的两个兄弟。

“还有铁牛，我知道你跟狐狸关系最好，下重手，保证狐狸醒来也来不了。”

“猴子，锁住狐狸的穴道，我知道你可以的。”

“俺们四个，多少要活一个下来。”

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三个无家之人身上才有了几分对于亲人的眷恋和守护。

死，他们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