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传闻啊，传闻。过去人用经验告诉我们的，是真是假的没人知道，协会从来没承认过。但是确实有很多女巫都感觉，从第二年开始，审查内容就突然变得严格了。”

“严格，具体是什么样……？”

“就比如你说黑森林现在是靠大规模的防御结界来抵挡冒险者的是，对吧？很多工匠女巫都会这么干，这本身不违规；但是如果修女那边判断出这个防御结界的强度过高，就会重新调整战力平衡。”

“再给黑森林多升几级？那和现在其实也没有多少区别啊。”

毕竟黑森林现在已经属于是天花板级别的了，就算再升级，面对的敌人应该也是同一批冒险者。

然而乌姆摇摇头：

“还有更坏的可能，修女向冒险者公会直接公开防御结界的具体信息，让冒险者能够提前准备应对措施。”

“这怎么可能！”

伊里斯少见的急了，拍案而起，希望乌姆只是在开玩笑。但乌姆仍然表情认真：

“我说的是真的，从前有过一些这样的案例，虽然不多，但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不是，协定里哪条规定允许修女可以随便泄露女巫的战术了？哪条规定赋予她们这样的权力？”

伊里斯仍旧不敢相信。

“因为说白了，再高级的冒险者也存在‘不能自主施展魔法’的限制，所以战斗力不可能越过女巫，只有在战术上下功夫。他们的升级，也多是围绕着‘知识’和‘经验’展开的。”

乌姆现身说法，提起自己和冒险者斗智斗勇的经历，说得很是头痛。

“……那些冒险者个顶个的狡猾，诡计多端，心理战术玩得贼溜。我经常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声东击西，偷梁换柱都是基本操作。”

“我好像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的防御结界铺设面积太广了？而你是单体作战，所以才会中计？”

“我想是的，这就打破了某种‘平衡’。”

听了乌姆的话，伊里斯差不多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

原本这是个冒险者需要一路打怪升级，收集资源，深入森林深处，最终打败女巫boss的战斗游戏，但现在被伊里斯玩成了以她为主角的塔防游戏，让原本该是游戏主角的冒险者几乎没有了发挥的余地，草草就结束了生命。

这种情况，在某个“游戏策划者”看来，是打破游戏平衡的事情，所以每次年度审查过后，都会进行版本更新来维持游戏平衡。

——这也就意味着，伊里斯目前的安稳日子快要到头了。

“你能靠自己推理出‘平衡’的问题，也真够厉害的……”

伊里斯由衷感叹了一句。

乌姆这种行为就相当于游戏里的敌对npc有一天突然觉醒了自我意识，发现了自己是npc 的真相。

乌姆轻轻摇头：

“也不全是我自的推理……从前在星光家乡会，我们对这种问题的讨论是很多的。”

“你们经常讨论这种问题？这种……怎么说呢……”

“集会的组织者说过，她始终致力于探寻协定背后的真相，从而带领我们普通女巫建立起新的秩序……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桑布她这么说过……？”

凭借伊里斯对桑布的认识，她是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的。

“嗯。她有时候确实会说一些关于未来的远大理想，说她想要团结所有女巫，想要拯救我们逃出现有的规则……有些时候，我也的确被她说动过，想要为她效力。”

乌姆顿了顿，又微笑着看向伊里斯：

“……不过呢，自从遇到了你，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桑布她或许本意是好的，但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虽然有那么成熟的一个集会，但收集到的信息好像还不如你多……跟着她干是没有前途的。”

“毕竟伊里斯是黑森林的女巫嘛，桑布虽说是魔药行业的第一人，但说白了也就是个白手起家的商人……分量肯定是不一样的。”

布兰也跟着捧了伊里斯一句。

（也是，我有恶魔西弗的交易，有来自修女蒂那的关注，黑森林的前辈、昆恩老师的人脉、还有黑森林本身蕴藏的那些宝藏……这些全是桑布所欠缺的。）

可以想见，桑布获取的所谓“真相”肯定是片面的，只是伊里斯不清楚她究竟了解了多少，又会怎么左右她的行动。

“如果防御结界会被削弱，那从明年开始我要怎么办好呢……”

伊里斯自言自语了一句，被乌姆听见，于是乌姆贴心地提醒道：

“只要今后每年都换一种战斗方法就好了。毕竟大的审查是每年一次的，只要你提前准备好，在审查之后直接换上新的……”

“……我明白了。”

伊里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心中思考下一年的战斗能否靠黑森林自身的魔物作为主力。

虽然这不是她身为绿女巫的擅长领域，但绿女巫就是这样，各方面都要会一点，所以驱使生灵这种魔法自然也不在话下。

（或者研究出什么孢子寄生的方法……感觉有点恶心啊。）

“……哎。伊里斯你真的不考虑去夺了协会会长的位置吗？等你掌权协会了，那我们就不用天天活在什么年度审查的阴影里了。”

“可是年度审查的主力不是修女们吗？就算是协会会长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啊。”

伊里斯只当乌姆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也玩笑了一句回去。

乌姆今晚第一次拿起酒杯，表情惆怅：

“……那就连修女一起干掉……咕咚……重塑女巫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从前的女巫也没有过什么‘荣光’啊，都是躲在自己森林里不出门……”

“推翻人类暴政，世界属于女巫！”

“那样的话，女巫可就后继无人了……不过也是，到时候自然能研究出生命炼成的方法，再说有没有后代又没什么要紧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是说世界上只剩下女巫了吗？那简直太好了……”

“成为毁灭世界的魔王吧，伊里斯！加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其实女巫掌权的世界应该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