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和尴尬无言的沉默不同，6号提出的观点确实打动了在场的几个人，让她们之前坚定不移的信念有些动摇。

（没想到那个6号会说出这种话来……还以为是与世无争的类型，结果……仔细想想，好像也还算合理？）

之前的几次集会上，6号看似没什么动作，大概都是因为她对现状没什么不满；只有这次，当卡尔和赫斯各自提出改变的意见后，她才出言阻止——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做，放着繁星会的那些孩子不管，等她们自取灭亡？我们还是继续待在各自的森林里，不问世事？”

“当然不是了。我看是从前的日子过久了，你们都忘记身为战斗女巫的初心了。”

8号代替6号回答了卡尔的疑问，又站起身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还记得自己最初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名战斗女巫吗？不就是为了用武力征服一切，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通通拿到手？”

（啊？战斗女巫……都是这么想的？）

伊里斯从来都没有过成为战斗女巫的意愿，对这方面不了解；看周围人的反应，对8号的话似乎并不反对。

“不管是几年前、几十年前还是百年以前——我刚从学院毕业的那时候就是这样，我们一直都在各种人定的规则束缚下小心翼翼，和最初的理想背道而驰，越来越远——直到现在。”

伊里斯似乎看到8号的狼头套狰狞地笑了一下：

“只有现在这个世界是最符合我们认知的——拳头越大越有发言权，不是吗？难道还像从前那样，练就一身的好本事，就为了在协会换两个打发人的积分？”

（啧……这想法听上去有点危险啊。这不就是……）

伊里斯想起战火频发、世道动荡的乱世形象，6号和8号想要成为的，大概就是……一种魔法版的军阀？

“那肯定不是啊！协会那什么森林评级和积分奖励我早就想说，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啊！明明没什么用，却搞得好像我们都在为协会卖命一样……”

卡尔一拍桌子，对8号关于“协会”“积分”的看法十分认同。

伊里斯随后在卡尔身旁的赫斯脸上看到了无语的神情，大概是觉得卡尔不该为敌对方说话，这是立场问题。

（有意思……如果我只是个局外人，我还真想看看这三个派系的战斗女巫打起来最终结果如何……）

卡尔的发言立刻引发了一场辩论，三方人马依次上场，开始争论自己的方案才是最好的，其它人的方案根本不可行。

眼看着要越吵越激烈，伊里斯觉得差不多了，清清嗓子：

“咳咳——”

……声音太小了，连身边的9号都没注意到伊里斯的举动。

伊里斯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拍案而起，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咳咳——讨论先暂停一下，大家都说完了，接下来让我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说着，伊里斯往左下方瞟了一眼身旁的9号，见她似乎不打算发言，于是安心做了这个压轴出场的人：

“要我说，战争可以打，也必须打，可是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呀——该看清我们真正面对的敌人是谁。”

“……那不就是刚才她说的……”

伊里斯打断3号的嘀咕声，朗声说道：

“我的提议就是——直接引发‘神战’。”

“…………神战？”

赫斯探出头看向伊里斯：

“什么意思？是说八个主神打起来，打到最后只剩一个，然后世界毁灭，重新开局的那个神战？”

伊里斯摇摇头，于是赫斯兴致缺缺地缩回身体，结果伊里斯紧跟着说道：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能成为主神呀。……哪怕是满足了表面上的所有条件。”

“……你知道了什么？”

8号收起了那副龇牙咧嘴的笑容，认真地向伊里斯询问。

伊里斯与那双狼的眼睛对视，但8号的真实心意仿佛都隔绝在了头套之内，看不清楚。于是伊里斯轻轻笑了：

“是啊，我知道了很多。……你们与其在这里争来争去，不如先了解点真正有用的东西。”

伊里斯的视线不经意间瞟过身前的数字“5”，想起原先坐在这里的桑布，莫名有种传承的意味。

“经过收获节上那一连串的事件和我这几天的梳理，我总结出了几条‘无法改变’的规则——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些规则都是客观存在的，与之违背的行为一定会失败。

“第一，只有穿越者是游戏主角，有最终成神的资格，原住民都没有；

“第二，所有人只能无限接近成神却不能成神，会被定期版本更新掉；

“第三，失败玩家的灵魂供给给半神，用来召唤新的穿越者；

“第四，在造物主停止游戏之前，永远循环；

“第五，半神干涉现实世界的能力相当有限，只是执行规则的工具……”

伊里斯环视一圈，毫不意外地看到除了卡尔的其它人基本都是一头雾水的状态，也不多作解释，继续说道：

“还有第六条，这点我没有验证过，但它是一切抗争的基础。如果这一条不是真的，那我就放弃，原地等死。”

“……是什么？”

卡尔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不知道是认同还是反对。

伊里斯轻轻开口：

“第六，定下规则之后，造物主不会再介入，不会中途修改规则。所以，我们才能反过来利用规则，达成一些事情。”

“这……你……你说的这些…………”

3号似乎想反驳什么，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句子。伊里斯看着赫斯和4号，她们虽然没开口，但大致上都和3号是一个反应——

既觉得过于荒谬，又觉得超出自己的认知范围，感到恐怖——

“我的计划呢，就是认定这些规则是铁律，然后加以利用——这样一来，你们的那些方案可就都要变成废纸了。”

伊里斯看着几人疑惑不解的神情，心里有些暗爽：

“其实你们说的都挺好的，可惜遇到了我。”

（当谜语人看别人的反应原来这么爽，怪不得大家都爱说话说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