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万恒焦虑不安的时候，一个跟万恒同龄，带着一副近视镜，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走到花摊。

“万恒，种的剑兰收获了？”

“李教授，”一看来人，万恒颇为欣喜：“收获了，今天早晨刚采的第一批。”

李教授是植物研究所的植物学家，也是云南植物大学的教授。万恒跟李教授因花结缘，算得上是志同道合的好友。这天，李教授一家三口周末逛商场，刚从百货大楼出来，就听到小嘉卉的吆喝声，李教授寻声过来，李教授的儿子李晨阳，也拉着妈妈跟了过来。

李教授拿起花看了看，称赞万恒道：“这唐菖蒲种得好！”

“李伯伯好！”嘉卉看到李教授，连忙打招呼。

“嘉卉，吆喝得不错呀！”李教授笑着摸摸嘉卉的头：“我是听到嘉卉的声音，才看到你们的。”

嘉卉看到李晨阳和杨蕾，开心道：“杨阿姨好，晨阳好。”

“嘉卉！万叔叔！”李晨阳跟嘉卉同龄，面目清秀，他礼貌地问好。

李晨阳的母亲杨蕾，三十二三岁，是一名花卉植物画家，优雅知性，她不紧不慢道：“真巧，能在这里遇到你们。听老李说你们家种花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上市了。”

万恒憨笑道：“是啊，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卖？”

“卖多少了？”李教授关切地问。

“刚开张，才卖出二十枝，还有几百枝呢！”万恒不好意思地说道。

杨蕾低头拿起一枝，仔细看了看：“老万，难怪老李一直说你是会种花的人！”

“多亏李教授鼓励，我才能真正下决心，把这爱好发展成了事业。”万恒赶忙拿了些花，递给杨蕾：“这些花送您！”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杨蕾连连推辞。

“您这就外道了！”万恒憨厚地笑，双手把花递给杨蕾：“这花能够成为杨教授的模特，是她们的荣幸呢。”

李教授对妻子说：“万恒一片心意，你就收着吧。这样，你先回家，我陪他们一会儿。”

杨蕾有些不情愿，还想说什么时，李晨阳却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妈妈，我陪爸爸，跟万叔叔一起卖花。”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祝你们卖花顺利啊！”杨蕾有些不情愿地拿着鲜花离开。

李教授扭头对万恒说：“这样卖，不是办法……我倒是有个主意……”

在李教授的指点下，万恒一行来到了五星级云雪酒店前面，他们将鲜花放在酒店广场外的人行道边上。

“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大家没有买花的热情。”李教授解释道：“这云雪酒店，外国人多，我们可以碰碰运气。”

万恒重新燃起了希望：“外国人愿意搞情调，说不定能成。”

李教授懂得多，万恒一向相信李教授的判断和选择，这次也不例外。

嘉卉拿着花准备吆喝。

“我们一起来吧！”晨阳自告奋勇说。

嘉卉开心晨阳能够帮助自己：“谢谢，晨阳哥哥。”

晨阳冲嘉卉笑了笑，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于是毫不犹豫，和嘉卉每人拿起一枝剑兰，站在路边。

“卖花了，卖花了！今天清晨刚摘的剑兰啊…… ”嘉卉吆喝着。

晨阳也学着嘉卉，开始吆喝：“卖花了，卖花了，新鲜的剑兰……”

嘉卉向晨阳竖起了大拇指。晨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两人继续吆喝。

另一边，李教授和万恒在低声聊天。

李教授问：“今后准备还种点什么？”

“还不知道今天效果怎样……”万恒摸着下巴：“如果卖得不好，就只能回去种菜了……”

“我知道你不容易，敢于第一个吃螃蟹，敢于第一个种鲜切花，这是需要勇气的。”李教授给赵万恒打气：“放心，应该没问题，鲜花消费会越来越普及的。”

这时，酒店的保安看到这边正在卖花。这还了得，被经理看到，他会挨训的。于是赶忙一路小跑来到万嘉卉和李晨阳面前：“小朋友，你们不要在这里影响我们营业，离远一点。”

嘉卉虽然一脸稚气，但却很勇敢地坚持道：“叔叔，我们在这里卖花，不影响你们营业。说不定会还给你招来客人呢。”

“招揽客人不是你们的工作，快点离开！”酒店保安一点也不客气。

“叔叔，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死呢。”晨阳帮着嘉卉据理力争：“我跟我爸在这里见过外国专家朋友，外国人非常喜欢鲜花，我们真能给你们带来好运。”

保安笑着试探问道：“你真来过这里？”

“小朋友没撒谎。上次召开的那个世界高原植被研讨会，我来参加了。”李教授见状，赶快上前解围。

李教授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保安：“我这个朋友啊，种了些鲜花，想看看在昆明市有没有市场，就到这里试验一次。如果有市场的话，在这里能卖出去的话，你也算做了件好事。”

保安听罢，权衡片刻：“嗯……是有过这么一个会议……你们不要挡顾客进门就行。”

第2章 卖花姑娘（2）

“谢谢，谢谢！”万恒赶快致谢。

保安转身回到岗位。

又过了一段时间，酒店的人出出进进，却没有人关注到在酒店一隅卖花的他们。

正在万恒开始焦虑有些失望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停在酒店门口。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外籍男士下了出租车，他拎着包，正要进酒店时，看见万嘉卉他们卖花，便调头径直走了过来。

看这个外国人对鲜花感兴趣，李晨阳立刻切换语言模式，用英语道：“先生，买束花吧！”

只见这个外籍人士，只是看着花，并不着急回答。

嘉卉于是对晨阳说：“晨阳哥哥，你帮我翻译啊！”

李晨阳点头。

“叔叔，剑兰花能给你带来惊喜和好运！”嘉卉对外籍人士说道：“你看剑兰的花朵都是一朵一朵往上开的，代表经过不断地努力，最终能够取得成功的意思。”

李晨阳煞有其事地翻译着，但省略了很多他不知道的单词。

李教授和万恒微笑看着晨阳和嘉卉。

外籍男士看看花闻了闻，然后，突然用南云本土话说道：“小朋友，英文不错嘛。这个花也很板扎嘛（很好嘛），但是除了这个，没有其他花了吗？”

嘉卉和晨阳一听，这个外国人的云南话居然如此流利。

“叔叔，原来你会说南云话啊！”万嘉卉惊讶地合不拢嘴，然后有些愧疚：“对不起叔叔，我们只有剑兰。”

“品种单调了点。我们那边的花市有很多品种嘎。”

“但我想叔叔一定会更喜欢剑兰。”

“小朋友，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李晨阳也放弃英语，加入对话：“因为，剑兰是世界四大鲜切花之一，在荷兰的销量，仅次于国花郁金香。而且剑兰还会给你带来好运！”

外籍人士手杵下巴，并不回答：“……”

“因为……”这时，嘉卉毫不犹豫拿出一枝剑兰，像剑一样举在胸前，给出自己的理由：“因为在外国的传说中，剑兰是武士宝剑的化身。在中国，是捉鬼的钟馗佩戴的宝剑，有了这把宝剑，就可以把我们害怕的鬼怪，全部赶走，可以护卫家园。所以，我觉得叔叔一定会喜欢剑兰。”

外国男士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哇，你们这俩个小娃娃可以嘛。以后长大一定大有前途嘛。”

在一旁的李教授和万恒都很开心。

万恒鼓足勇气问道：“您还喜欢什么花？我们以后可以考虑种植。”

“听这个小朋友的介绍，剑兰就很好。”外籍男士真诚地回答：“如果可能的话，这个小朋友说的世界四大鲜切花，我都喜欢。”

“剑兰、康乃馨、玫瑰、非洲菊。”李教授如数家珍。

外国男士惊叹道：“可以嘛，都是专家嘛。”

李教授笑着补充道：“还有百合、郁金香也很好。”

万恒有些沮丧地说道：“但如果这次的剑兰都没卖出去的话，我可能没有勇气继续种下去了。”

“不能这么轻易就失望、灰心、放弃嘛。小朋友不是说了嘛，剑兰也会给你带来好运的。”这位外籍男士不失时机地给万恒补上心灵鸡汤。

“可能大家还没有买鲜花的习惯，今天早上到现在就卖了二十支。”万恒如实说道。

外籍人士一直面带微笑，想了想：“我这里刚好有需要。像这个小朋友说的，我需要这些花，需要这些武士的宝剑，来庇护我的生活和工作。这些要多少钱呢？”

李教授担心万恒说便宜了，赶紧说道：“两元一枝。”

外籍男士从钱包里取出八张一百元说：“就这些钱，我都要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小嘉卉和万恒被这突如其来的幸运击中，除了兴奋，已经忘了怎样说话。

“我今天非常荣幸，拥有了护卫宝剑。而且，还能让你有信心，继续鲜花种植事业，这是我的荣幸。加油！”外籍男士鼓励完万恒后，转身对嘉卉和晨阳说：“小朋友们，你们也加油哈，好好学习英语，英语要像我的南云话一样好嘎。”

嘉卉和晨阳开心地和外籍男士拉钩，定好了盟约。

下午三点多钟，阳光格外的强烈。村民们依然在劳作，偶尔隔着田地喊着，对话几句。饶静霞正在菜地里除草，儿子嘉木在一边玩耍。

“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早知道这么久还没卖出去，我还不如跟着一起去了。”饶静霞有些着急，她一边干活，一边不时抬头望向远方的公路。

万恒的三轮车驶进明月村的田间小路，向着自家的菜地驶过来。

“妈妈，爸爸回来了。”正在玩耍的嘉木看到了父亲的三轮车，蹦蹦跳跳地向父亲挥着手。

饶静霞起身看见了三轮车，她有些紧张，三轮车哒哒的声音就如她的心跳，敲击着胸腔有些发痛，心似乎要从嗓子跳出来一般。她很想知道结果，却又怕知道结果。饶静霞三步并两步，快步向地头走去，嘉木也跑了过去。还没有走到地头，万恒已经停稳了车，嘉卉从车上跳了下来。

饶静霞走到车跟前。万恒也下了车，他沉着脸不说话。饶静霞见万恒不说话，就指了指车厢里的箩筐。

万恒一本正经装作倒霉蛋的样子，撒谎道：“被城管没收了。”

嘉卉憋着笑。为配合父亲，她装出一脸严肃而难受的样子。

饶静霞看着嘉卉的样子，信以为真，沉不住气抱怨说：“看看，怎么样？我就说不行吧。都没收了？”

万恒绷住自己的脸，点点头。嘉卉低着头，脚在地上划来划去，她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笑出来。

“怎么就会被没收了呢？”饶静霞忍不住叹口气，失望地扔下手中的杂草：“死心吧，好好把菜种好了吧。”

等饶静霞把这话说完后，万恒实在忍不住了，他掏出钱，举到饶静霞眼前：“看看，这是什么！”

饶静霞看着万恒手里的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田里干活的其他村民们看到万恒从城里回来，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准备过来看万恒的笑话。

万恒特意把手里的钱，扬了扬给大家看，大声道：“看到了吧？花，都卖了！”

饶静霞问：“都卖了？卖了多少？”

大家惊奇地围了过来。

万恒看了看大家，笑着说：“你们猜猜，我们卖了多少？”

“绕什么弯子，卖了多少？” 饶静霞着急道。

万恒把钱递给饶静霞说：“你自己数吧！”

万恒把钱塞给饶静霞。饶静霞接过钱，一张一张地数。村民也都凑到跟前，跟着饶静霞小声数着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打赌舔鸡屁股的赵太真没想到自己这次押错了，惊讶地问：“怎么卖出去的？”

“花好不愁客，我女儿一吆喝就卖出去了。”万恒这下可以挺直腰板说话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眼见为实，箩筐空了，钱到手了，你不都看到了吗？”

万恒和女儿去市里卖了一次花，就赚了八百块。第一次卖花大获成功的壮举，引起了明月村村民的啧啧称奇，就连打赌舔鸡屁股的赵太，也向万恒告饶，嚷嚷着要跟着他一起种花。

万恒种下的第一枝剑兰，卖出的第一批鲜切花，如蝴蝶效应一般，在村委会和村民的助推下，一发不可收拾。万恒所引导的明月村的花卉产业正式起航，村上的种花人还成立了花卉互助小组，村民们一起种花，并轮番派人远赴广州卖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