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人一同前往事发的海边村庄——这是一处更偏向东北方向的小村子，并没有多少人，整个村庄的房屋与布局也能一眼看到头。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地方，出现了鲸鸣。

众人在村庄不远的高山上落脚，在此地他们能十分清楚的看到山下村民的焦虑与不安，他们围绕在沙滩旁，一边走，口中一边呼唤着失踪者的姓名，但只有那海中波涛砸中暗礁与沙滩所发出的哗啦声回应他们。

明明每人都知道那被海浪卷走之人已经没可能再归来，但却没有一人放弃。

“还请两位就在此停步。”鹿带着歉意说道：“两位并非我等仙家且身具人型，在此时进入村庄可能会引起那些情绪不稳定的村民猜忌与误会，待我与留云安抚完众人后再来寻二位。”

对此苍叶和哈艮图斯二人自然没有异议。

得到同意后的鹿与留云互看一眼，同时松了口气，随后各自调整着自身情绪。

接着。

只见那高大壮硕的鹿渐渐向悬崖边踏步，伸展躯体，其身毛发开始汇聚一层炽热的火元素力，那鹿绒丝燃火般飘荡而起，漆黑的鹿眸也在此刻化作一片光彩夺目的金红，鹿角上更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鹿就以如此高调的姿态，毫不犹豫地向腾起。

他自高山中跃下，踏空而行，每一步都在空气中践踏出团团烟火，像是一颗艳红的流星在宣告自身到来。

而作为仙鹤的留云四周也环绕起了一股股淡蓝色的清风，好似羽衣般环绕其身，随后，一阵清脆的鹤鸣响彻方圆百里之地。

仙鹤振翅高飞，周身环绕的风化作一只只小巧伶俐的风雀紧跟在她身旁，她们簇拥着，好似夹带流光彗尾伴随留云一同跟随在鹿的身旁。

两位仙人落入凡尘村庄，只片刻便吸引了周遭的所有村民围来。

……

这一幕自然也被山上停留的两人看到。

“仙人们好受欢迎啊......”

“毕竟这片地区如今是由这些位仙人一同庇护，虽然如今有鲸歌作祟，但沿路村庄看来也能看出此地人们安居乐业，基本不用担心遇到无法应对的外敌...何况仙人不同魔神，前者自己都称其还是‘人’之范畴，后者则根本不是常人能接触的区域，双方至今的差距与鸿沟也让人们会更依赖于‘像’自己多一些的仙人，而非差距过大的魔神。”

苍叶平静地跟哈艮图斯解释着其中道理，而这也是他当年无论是封锁【雾环山】还是在摩拉克斯的诞生时迎击雷霆都没有表现出过于绝对的实力的原因。

雾化民们尊重他也知道他拥有实力庇护一地，但大多数人都不会因此产生惶恐，也不会因地位差距而排斥抗拒摩拉克斯对他们的接触，就连那位钟村长与其麾下的年轻少年都敢多次开玩笑般跟摩拉克斯询问他这位“仙”的过往事情与喜厌之物。

相比之下，那片他最初所立足的岛屿上所救下的人，也就如今自称为卡利亚人的那些旧日之民，这些人见证过他为这整个提瓦特大陆抵御【外敌】攻击的一幕，对他怀揣着天然的敬畏，会因为他一些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情绪变化而惶恐不已，像是受惊且敏感的小兽，也从不敢对他评头论足，连私底下议论都不敢，就连当他面询问一些事都会因紧张而停止呼吸。

想到这里，苍叶也是有些无奈。

卡利亚人心中对他的畏已经远远大于敬，他若是继续在岛屿之上反而会因此压抑，所以他才会在安排好一切事宜后立刻离开以防止影响到这些曾被法涅斯所注视的人。

否则，哪怕他下定了决心也要游历这片大陆也会先准备个百来年。

但等这次事情结束后，也该回去一趟了。

转眼百年已逝，哪怕此世最初的人类在法涅斯祝福下寿命有所增长，但最初那一批卡利亚人应该迎来自己的落幕了。

于情于理，他这位岛屿之主也该回去看望一下他们。

苍叶望着下方那些围绕着仙人四周叽叽喳喳的孩子，他们脸上没有因为接触仙人而产生丝毫畏惧反而是慢慢的憧憬、依赖与一丝丝焦急，毕竟他们如今的年龄还不足以理解死亡但却能知晓失踪的含义。

曾经那些人也是这般围绕在法涅斯身边的吧？

...新生与死亡。

……

过了一会儿，鹿和留云才结伴而归，他们离开的时候有多么的威风，归来时就有多么疲倦。

喜清修的鹿虽然早就做好了被人包围的心理准备，但谁能想到那些小孩话是如此之多，哪怕知晓其是善意，也让鹿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在一抽一抽的，何况这些小孩所说的话中还有不少有关于鲸歌的信息，毕竟那位年轻人最后出现时便是和这些小孩一同玩耍的，但其他村民却带来了两个不好的消息。

至于另一边的留云，她疲倦的主要来源还是因为法力告诫。

这是她鹤生第二次去村庄中显圣，但她哪知道这老鹿为啥要臭屁的弄那么多“特效”，为了不落下风就只能强撑着，她可连仙都不是啊，要维持那么大的排场，如今已经累的鸟嘴都不想开，只一个劲的用翅膀拍打鹿腿。

第48章 久远的传说

鹿无奈地蹬了蹬腿，然后说出了两个并不算好的消息。

“这次失踪人数只有两人，但鲸歌的影响范围却增大了。”

他那张鹿脸满是严肃而焦虑。

“原本只影响年轻人的鲸歌这次除开年轻人外还吸引了一位还未成年的孩子与一正直壮年的男子，前者早就开始跟随村中大人学习，但年岁不足，理应不被鲸歌影响，且最后出现时还与村中孩童嬉戏，原本村民以为是被他人或野兽暗害所以没有告知我，还是那些孩童率先提起此事，而我也顺着孩童所指方向去调查过，发现那孩子是最后的足迹的确是在海边前滩之中，周遭也没有其他人或野兽的痕迹，所以可以基本确定是被鲸歌影响。而后者则是因为过于强壮，当时其又在照顾老人所以附近无人能阻拦，在众目睽睽之下投入海中失去踪影。”

哈艮图斯听后也知晓事态严重，但她仍有疑虑，“难道没有其他方法能够阻止这些人投海吗？”

“难难难。”鹿解释道：“若是人人带上沉重镣铐，光是日常行走便十分吃力，更别提被鲸歌吸引如幽魂般投入海中，但人们不可能日日携带，这对他们而已本就困难不已，其次，建造围栏也能够预防一些，这也是如今一部分村庄所行之事，但此举并非何人都能拦住，若是在外行走时被影响到也会转瞬投入海中。”

“原本村民都已让合乎年纪的年轻人全部都留在大人视线之中，但此次异变来的太过突然...所以才酿成此等惨剧。”

鹿如今已无多少心气，对于眼前魔神的惧怕与警惕也消散了七七八八，他朝着面前两人歉意颔首。

“趁着如今事件还未发酵，我准备去海中寻找一下其他痕迹，而留云则去禀告其余仙家鲸歌之变，若想随我一同前来便跟随我等之后，若并无此等打算我等如今也无从招待...望二位多多见谅了，此事必了，我等自当前来赔罪。”

听闻此言，哈艮图斯望了眼村庄中的村民，决定道：“我随你一同前去！”

但苍叶却摇了摇头。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哈艮图斯虽然奇怪与苍叶不随同一起来，但转念一想，对方与此地人类也并无多少关系，不来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只是稍作告别便跟随鹿一同离开。

而仙鹤留云则扇翅沿着海岸去寻其他仙家。

毕竟鲸歌是在这片区域响起的，被影响的不只是这一个村庄，其他仙家早已出动，她要做的就是去告知他们鲸歌之变。

……

待其余人离去，苍叶也没呆站着。

他改换自身形体外貌，将那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的黑底红纹法袍换成了常见的粗布麻衣，那一头黑色长发也在魔力的影响下变成了一头凌乱的短发，柔和的五官变得硬朗些许，冰蓝色的眼眸也在眨眼睛换做浅棕色，为整体气质加上了些许柔和之态，就连鞋子都换做了竹藤编制的还往上抹了点灰。

确定自身样貌都变得平易近人后，苍叶才从【物品栏】中拿出了一个比较破烂的竹篓，这是他在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交界地中保留的，也是他当年独自奋斗的痕迹。

虽然这竹篓曾经背过不少死尸，但还是有一些怀念价值的。

稍作回忆后苍叶又拿出了不少路途中摘到的草药与花朵，顺手还从一旁的悬崖边抓了两株清心，随后以采药少年郎的身份徒步走向村子。

……

进入村子中的计划十分完美，当那些在耕地中忙碌的老人看到苍叶这么一个年纪的年轻人独自在外的瞬间就立刻围了上来，三言两语通过问话，衣服裤子与鞋子上的灰土与痕迹打量并确认苍叶竹篓中真的是一些较为常见的草药以及清心之后便立刻将人带回了自己村中。

其他草药花朵或许还能作假，但清心不同。

居住在这附近的村民基本都知道在高山之巅会生长此等洁白美艳的鲜花，其药用价值还极高，但因为其生长位置过于险峻，能采摘到的人很少。

也因此，在看到清心的瞬间他们大多都确认了苍叶是一名药郎。

而在得知苍叶是外来者在山间迷失方向后才来到此地时，老人们都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神态，他们年轻时也在山间迷路过，最后也都是仙人将他们送回的，这次苍叶能来村中想来也不偶然。

在简单与苍叶解释了一下鲸歌以及有关事宜后，众人便离开了。

说到底苍叶还是一位外人，他们如今刚刚失去两名成员，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和处理，能够分心来看一眼已是难得。

直到众人离开，苍叶才得到了一位老妇人的收留。

为了报答，他还帮助对方耕地，提早将今日的农活做完，然后帮忙将家中打理了一番，全程表现的就如同一个不好意思打扰他人所以将活都做完的腼腆少年。

此等做派也彻底获取了老妇人的信任。

在黄昏时分二者围坐着吃饭时，苍叶也找准机会询问了有关于鲸歌的事，表现的既好奇又害怕。

老妇人犹豫片刻后就道出了仙人们不知道的消息。

“传说，在遥远的过去，我等人类还能获得神恩之时是一处繁荣之景，人们所想所求的一切皆能得到。“

“但不知为何，神不再关注人们，人们也不再得神恩惠，这使得人们只能开始自力更生——但他们却在神的宠溺下忘却了旧日中那能维持生存的知识，耕种、锻造，捕鱼，采药...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他们只能一步步试错，一步步重新去寻回那丢失的生存知识。”

“渐渐地，有一部分人开始感到痛苦与无助，为何他们如此艰难求生还是会被自然气候侵害，为何他们如此努力还是无法抵御野兽侵袭，为何他们会如此脆弱且没有力量，为何他们无法像魔神那般拥有实力，为何...神明要抛弃他们。”

“一切压抑着的不甘、痛苦与无知化作祈愿，被某物所听，它听到了人们诉求——鲸歌也因此而起。”

“【若是感到痛苦就与我一起吧，这里尽是甜美之梦，所有一切皆为真实，翻涌之海将包裹你们羸弱无用的身躯，将你们的意识带入深海之梦，这里将有你等所梦寐以求的未来，你们将永世生活于此，也将不再遭受任何苦难。】”

“这就是鲸歌的来源。”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捧起木头雕刻成的杯子，喝了口里面温热的水缓和了体内这来自秋季的寒凉。

苍叶满脸诧异，“这...鲸歌竟然有这种传说在里面吗，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老妇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有人知道，但不多，这不过是口口相传的传说，我也是在年轻的时候遭难意外被人救下时被人安抚入睡时所得知的...此种谣言也不值得摆上台面。”

本次目的已经达到，但为了善始善终，苍叶还是继续了话题，“您年轻时遭遇过意外？”

“那是很久前之前的事情了......”

老妇人面露追忆，缓缓诉说着那永远也不曾忘却的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