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歌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哭懵了，刚才看到父亲从手术室出来时我哭不出来，独自在这儿却悲伤得无以复加。仿佛天塌了，整个世界摧毁了。

“老婆，对不起……”陆朝歌蹲在我面前，紧握着我的手道。

我泪眼婆娑地瞥了他一眼，抽回了手，“我想静一静，你别来打扰我。”

“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一个人坐在这里伤心，我……”

“不要跟我假惺惺的，之前你干嘛去了？跟我父亲吵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会伤心，会难过？现在他去世了，你满意了吧？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敢跟你对着干了。”

我气得狠狠推了陆朝歌一把，他因为是蹲着所以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他抬头怔怔地看着我，眸子里透着错愕，茫然和难过。

“你真的那么恨我？”

“我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恨。”我昂起头憋回了将要滚出眼眸的泪，转身走开了，“我们暂时不要见面吧，我想静一静。”

裴越和阿晗已经把父亲送进了太平间里，两人都看到我跟陆朝歌争执了，所以都很狐疑地看着我。

“姐，爸到底是怎么病发的？是他吗？”他现在已经不叫姐夫了，估摸是猜到点什么。

我不敢说，更不想说。陆朝歌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不想他成为裴家的公敌。对他，我真的无法做到彻彻底底了断，也许某一天他伤透了我，也许某一天我会醒悟。

“姐，如果让我知道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关系，我不会饶恕他的。”裴越咬牙道。

我心头微微一颤，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暂且过一天算一天吧。

裴越和阿晗离开后，我又到太平间去了。也没进去，就是背靠着墙蹲坐在太平间的门口发呆发愣。

这儿阴森森，冷飕飕，本是医院最可怕的地方，若放在以前我压根不敢过来，可现在却不想走。一想到父亲就在里面，心里跟刀割似得。

我们父女俩冷漠了二十多年，刚缓和了关系，他就跟我阴阳相隔了，他甚至来不及跟我和小越交代些什么。

我在太平间外坐到了太阳出来，然后雪狼过来了。他穿着件黑色风衣，梳着大背头，表情又那么严肃，像极了漫画里的那种无所不能的死神。

“怎么坐在这儿呢？这里这么冷。”他把风衣脱下披在了我身上，捏了捏我印满泪痕的脸，又道：“饿吗？要不要我陪你吃个早餐？”

“杜先生，我爸临终的时候有醒过吗？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我盯着雪狼问道，才发现喉咙嘶哑了。

他迟疑了下，欲言又止！

“他说什么了？”我又问道。

“你一定要听吗？”

“嗯！”

估摸是什么不好的话，可父亲屏着那口气说出来的话，势必是他觉得十分重要的，我肯定想听了。

雪狼眉峰紧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不希望你再受伤，所以让你不要跟Sam在一起，希望你们离婚，并让我把这话转达给你。”

“……他是这样说的？”我惊呆了，想不到父亲临终居然讲这样的话，他到底是有多忌惮陆朝歌呢？或者，是厌恶他。

雪狼点了点头，又道：“我们医者都很尊重死者，他们讲的话一般都会转告亲人。”

“我知道了！”

我说着站了起来，谁料蹲坐在这儿太久，脚下一软又往地上栽去，雪狼一把就抱住了我。我腿麻，也就没有立即推开他。但待我抬起头时，却在他身后看到了陆朝歌。

他微眯起眸子看了我好久，转身离开了。我也没追过去，待脚稍微好点了就挪开了。雪狼说带我去吃早餐，我没胃口，他就把我送到了家里。

陆朝歌没有回来，这边就只有小苹果和赵春玉在照顾我的两个孩子，她们可能互通消息知道我父亲去世了，都一脸唏嘘地安慰我，让我节哀。

怎么能够节哀呢，人死不能复生，我和父亲此生就再没交集了。

念念飞奔了过来，一脸期待地问我，“妈妈，外公和爸爸怎么没有回来啊？”

我一愣，捏了捏她小脸道：“外公说外面世界很大，想出去转转，就去旅游了。念念，妈妈有些累想睡觉，你跟苹果姐姐玩好吗？”

面对念念天真烂漫的样子，我实在无法说出外公已经去世的消息。心里头难受得紧，就赶紧上楼了。

其实我哪里睡得着，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在里面痛哭流涕。这个家好像就这样碎了，转瞬间支离破碎！

满脑子都是雪狼跟我讲的那句话：他不希望你再受伤，所以让你不要跟Sam在一起，希望你们离婚，并让我把这话转达给你。

想不到，父亲到死都记恨着陆朝歌，所以我想陆朝歌一定是把他伤透了，否则他一个叱咤商场那么多年的商人，不可能这样计较对他。

然而陆朝歌口口声声说没有背叛我，他还怪父亲无中生有。那么，这其中谁在撒谎呢？为何撒谎？

赵春玉来敲门时，我都靠着椅背睡着了，睡着了还哭得一塌糊涂。

她有些迟疑道：“裴小姐，我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本来不想这么多嘴的，可是看到老爷子陡然离世，感觉还是应该要告诉你得好。”

“什么话？”我揉了揉满是泪痕的脸道。

“老爷子心里痛恨陆先生，大概是因为半个月前的事儿，那时候我刚到你这儿上班不久，所以也不太清楚细节。”

“……什么事？”

“那天是星期六……”

赵春玉告诉我，礼拜六那天，原本父亲准备带着大伙儿去郊外踏青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同时还约了裴越和阿晗。但冉宁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叶玉秋。

冉宁跟父亲说，她怀了陆朝歌的骨肉，已经有三个月了。与此同时还有叶玉秋作证，这事儿说得很具体，时间，地点以及人物，交代得相当清楚。

父亲当时就气得旧病复发，还是赵春玉送他去的医院。医生抢救过后交代父亲一定要注意，否则怕是无力回天了。但这事儿父亲没有告诉我，也不让别人跟我说。

也正因为如此，父亲对陆朝歌反感到了极点，让小苹果把他所有东西都打包让程峰带走了，没带走的就全部扔了。

赵春玉说完特别自责地跟我道，“裴小姐，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这事儿，兴许你也有个防备。”

我心头涌起一阵悲凉，这大概是命吧，宿命，防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