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事馆里的工作人员有一部分是在当地雇佣的，并不全都来自国内，这些人下班后当然会回家。所以生活楼里的房间数量很充裕，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颜华冷虽然只在这里待了两天，可也分到了一个临时住处，虽然他并没有怎么住，但是对楼里的布局还算熟悉，起码知道大家睡觉的地方在哪。

进入生活楼之后，他就提醒陈穹，如果这栋楼里有秘密房间的话，要么在顶楼，要么在地下室，因为只有这两个地方他没去过，不过也正因为没去过，所以他没办法给出建议。

陈穹想了想，向颜华冷问道：“真没有任何建议吗？”

颜华冷想了想，说道：“如果发生意外，毫无疑问地下室更安全，然而如果是通讯设备，装在顶楼也许信号会更好。”

很明显他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回答起来相当迅速，并不是真没有建议，只不过陈穹不问的话，他可能就不说了。

陈穹没理会颜华冷这一点小小的人情世故，点头说道：“我们去地下室，你知道入口吧？”

“为什么？”戚阳觉得颜华冷考虑得很周到，相比之下，陈穹的决定就有点武断了，起码他想不出来陈穹的依据。

陈穹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因为离得近。”

这个理由相当充分，因为他们正站在一楼的大门口，所以戚阳也没话说了。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像领事馆这种驻外建筑应该很注重隐私，然而事实上，除了美军之外，很少有国家指望靠建筑物的坚固程度来保护自己的国民，驻纽约领事馆也不例外。

所以生活楼的布局很正常，通往负一层的楼梯就在楼梯间里，和通往楼上的步梯连接在一起。

生活楼里同样已经断电了，陈穹估计楼里应该也有备用电源，不过现在他们肯定是没时间去找，只能摸黑往下走。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往楼上走的话，还有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可以利用，但是往地下走就没有这个福利了，一般来说，地下室是不开窗户的，也开不了窗户，甚至还有使用专门的设备来通风。

陈穹一手握枪，另一只手扶在墙壁上，慢慢试探着走进楼道，颜华冷立刻跟了上去，戚阳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不能用手电吗？”

其实颜华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只不过他打算进入地下之后再问，没想到戚阳先开口了。

陈穹被这个问题弄得愣了一下，没好气地反问道：“你有手电吗？”

“我有手机啊。”戚阳理直气壮地说道：“众所周知，买手机送相机和手电。”

颜华冷轻咳一声，低声说道：“也可能是买相机和手电送手机。”

陈穹这才想起来，从前的手机都是带照明功能的，只不过他太久不用手机，已经把这种细节忘得一干二净了。

陈穹没有夜盲症，但是在伸手不见五个脚趾头的地方，视杆细胞基本上没什么用，当然不会拒绝光线，于是得到陈穹同意之后，戚阳取出手机直接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虽然市区停电已经很久了，但是戚阳有个随时充电的好习惯，这段时间又没什么机会玩手机，所以手机电池的电量还很足，明亮的光线瞬间充满了楼梯间。

陈穹没想到这光线这么亮，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有点担心被楼外的人看到。不过这个时候再让戚阳并掉手机也来不及了，干脆在光线的照耀下快步走下楼梯，后面两个人连忙跟上。

据说出于安全考虑，领事馆是由国内建筑队专程过来施工的，有没有密室不知道，不过楼里的房间布局相当正常，地下室也没有建成纵横交错的迷宫，而是沿着走廊顺序排列，与地上部分一一对应。

陈穹站在楼梯间出口往两边看了看，摆手示意举着手机的戚阳跟近一点，然后迅速检查走走廊两侧的房门，速度快得颜华冷差点跟不上。

走过大半个走廊之后，颜华冷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在找什么？”

“你没听到杨漪说吗？”陈穹反问道：“他说那个房间是指纹锁。”

颜华冷恍然大悟，想起杨琦的确是说过类似的话。他吃惊之余，听到戚阳好奇地问道：“这你都能记住。”

“如果愿意，我能记住你们说过的每一句话。”陈穹淡淡说道。

颜华冷喃喃说道：“这么可怕？”

戚阳一脸懵逼地问道：“我说过什么了？”

“所以才可怕。”颜华冷说道。

这时陈穹突然停了下来，他指了指面前的一扇房门，向颜华冷二人说道：“你们要试试吗？”

这里所有的房间都在关闭状态，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这个倒是很容易理解，如果杨漪躲在里面打电话，肯定不愿意开着房门等别人进来，但是这对于陈穹来说就不是很友好了，他进不去，又不想敲门。

颜华冷一路跟着陈穹看过来，发现和楼上房间普遍使用木门不同，地下一层的房门都是国内很常见的防盗门，倒是和生活楼的房间一样只有门牌号，没有功能指示牌。

陈穹停下来的这间房门是地下部分里唯一带指纹解锁功能的房间，事实上除了这扇房门，其它都是用钥匙的旧式门锁，主打一个安全。

发现陈穹看向自己，戚阳犹豫了一下，伸出食指在门锁上按了一下，理所当然的毫无反应。

颜华冷觉得很莫名其妙，他瞪了戚阳一眼，向陈穹说道：“这里面不可能有我俩的指纹。”

别说他俩不是纽约领事馆的人，就算是，这么重要的房间也不可能用普通员工的指纹来解锁。

“我没指望这个。”陈穹没好气地说道：“我是问你俩知不知道密码？”

指纹锁虽然叫指纹锁，但是同样带有密码解锁功能，而且事实上所有密码锁都兼容用钥匙开门，电影和游戏里那种没地方插钥匙的锁反而属于异类。

戚阳这才明白过来，很无辜地闭上嘴巴不说话，颜华冷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打算试试手气，他的确知道几组常用密码，唯一的问题是领事馆这里的人知不知道。

就在颜华冷把食指放到门锁的数字键盘上面，在心里盘算从哪开始的时候，房门突然响了一声，然后被从里面推开了。

看着站在电灯光线里的杨漪，陈穹毫不意外地说道：“你知道在门外的人是我们？”

“这个电子锁有摄像头，能从里面看到外面的情况。”杨漪板着脸说道：“你们逃出来了？”

“这正是我想问的。”陈穹从杨漪身边的空隙打量房间里的陈设，发现里面平平无奇，除了有个电灯之外毫无科技感，说实话，这和他从前的猜测不太一样。

于是他收回视线，向杨漪说道：“幸好我没有等你来拯救我们。”

“显然你们还没有那么重要。”杨漪淡淡说道，他探头向楼梯间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跟下来之后，这才让开挡住房门的身体说道：“进来再说。”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靠墙放着一排桌子，桌子上放着一部方方正正的机器和两部电话，陈穹注意到亮起的台灯其实是插在墙壁电源插座上的，也不知道是只有这一个房间有电还是整个地下空间都有备用电源。

他一直觉得没有窗户的房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墙壁的可利用面积特别大，可惜布置这个房间的人并没有充分利用这个优点，只是在一侧墙壁上挂了宣传保密的红布条幅，在门背后用磁钉钉了一张值班板。

陈穹打量房间的时候，颜华冷已经急不可耐地问道：“和国内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杨漪点头说道：“我已经把掌握的情报都汇报过去了。”

“国内现在怎么样？”颜华冷追问道：“那个分子式有用吗？”

杨漪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我没问，听起来不是很好。”他看着颜华冷说道：“你知道纪律。”

这时他看到陈穹终于把目光从值班表上挪开，落到了桌子上的电话上面，然后听陈穹问道：“你是用电话和国内通讯的？”

“当然不是。”杨漪指着桌上的机器说道：“那是卫星电台，可以加密通讯，也能瞬发数据。”

陈穹点了点头，看了几眼卫星电台之后，突然伸手拿起其中一部电话的话筒放到耳边，很意外地听到电话里传来空闲的蜂音。

他吃惊地说道：“这电话还能用？”

“我不知道。”杨漪耸肩说道：“也许只是看起来能用。”

陈穹点了点头，顺手把话筒放回到电话上面。

颜华冷显然更关心国内的情况，拉住杨漪继续追问与国内联系时都说了什么。陈穹对于他们汇报的内容不感兴趣，想了想还是对现在的电话能不能用感到好奇，于是伸手按了一下话机的通话记录按键。

领事馆的话机还是很先进的，虽然话筒是有线的，没办法拿着到处走，但是话机自带的功能很丰富，上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液晶显示屏，在显示通话记录的时候，可以同时显示出接打的号码与时间。

用这个话机拨出的最后一个电话是个纽约市内的号码，时间就在几分钟之前。

陈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桌上的电话的确刚刚被使用过。

他吃了一惊，顺手按下话机上的播放键，自动录音的声音响了起来。

几声蜂鸣声过后，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您好，黑马物流公司。”

“我找史密斯。”杨漪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有来自东方的消息……”

陈穹瞬间意识到不妙，他果断拔枪回头，正好看到听到录音播放声的杨漪也在拔枪，而且看起来动作要比陈穹更快。

无数次轮回中形成的习惯性反应让陈穹迅速向旁边跳开，同时扣动了手枪的扳机，两个人手里的枪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仓促中移动射击让陈穹的动作有了一点变形，子弹没有打中杨漪的脑袋，而是击中了他的右胸，杨漪踉跄了一下，摔倒在戚阳的身上，戚阳下意识扶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杨漪抓住脖子推到身前。

“你是怎么发现的？”杨漪躲在戚阳的身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值班表上应该没有破绽。”

“我要是说纯属瞎猜你会信吗？”陈穹后退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被桌子挡住，一面寻找射击的机会，一面说道：“是你做贼心虚，还留下了证据。”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一顿，因为他发现站在房间中央的颜华冷正扶着桌子慢慢倒了下去。

刚才陈穹开枪打的是杨漪，然而杨漪开枪打的却是颜华冷，很明显杨漪挑错了对手，或者说，他下意识地对自己的同事更为忌惮。

即使颜华冷什么都没做，也能第一个中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