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5、酸汤面

母亲把面擀好后，大姐已经烧开了锅里的水。就在院子喊他说准备下面了快去吃饭，他才红着眼睛，回到院中的石桌上坐下。

等他坐下，母亲把一个大号的铝盆已经放在他跟前，又对他说：“调和你再尝尝，感觉啥不行，你再去调。”

他只说不用，他当然知道母亲给他调的饭是最可口的。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用筷子挑起面条吹了一口便往嘴里挑了进去，又顺着碗沿喝了一口酸汤，才满意的咂了一下嘴。这个熟悉的味道这几天把他馋坏了。母亲当然知道他从小最爱吃的面不是然面而是酸汤面。母亲总是在和面时，加了碱面，把面又反复多揉，擀好的面比biangbiang面要稍微厚一点，这样面条下锅耐煮而且劲道有嚼头，不会因为太薄而煮了一会儿就燶了，长安人可是最熏吃燶燶面的。切得时候，又一刀紧挨一刀，切得又细又均匀。调面的底料碗底先放上葱花或者蒜苗，酱油醋的比例按照1:2，再倒上芝麻香油，最主要是油泼辣子一定要多放，多多益善。捞面之前先把一勺热面汤浇到碗里底料里边，这底料的香味就瞬间激发出来。再把细面条捞到碗里，加上俩荷包蛋，这一碗母亲版的酸汤面就做好了。李龙一边大口喝着汤，一边大口吃着面，还不停的剥了蒜就着面吃。他早已看见今天红艳艳的酸辣汤里有四个洁白如玉的荷包蛋。

母亲一边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面，一边心疼的说把我娃一天可怜的饿成啥了。便对他说，慢点吃，案板上还有擀好没切的面。又询问他要不要吃油饼，他只说今天不吃油饼就想痛痛快快的吃面。母亲又回了厨房，等他吃完的时候，母亲又来端了他的空盆，给他又捞了一大盆面，第二碗给他只弄了俩荷包蛋，倒不是舍不得给他吃，只是怕把他吃坏。他又端起铝盆大口吃了起来。

这时，母亲和大姐也端着碗，来到石桌上。大姐李玲问他：“黑蛋！今天这面好吃不？”

李龙一边大口吃面，一边说：“那还用问，当然好吃了。”

李玲却笑着对他说：“你不是嫌我手艺不好么，今天这第二案面可是我擀的，酸汤也是我调的，我看你吃着也不是一样香。”

李龙倒是一脸惊奇：“姐！咱妈的手艺你也学成哩，这面条擀的和咱妈一样匀，我看这面条薄厚粗细也都好。看来，你这以后找婆家不用我操心哩。”说完又呵呵笑了起来。

大姐拿了筷子去戳他，他早已端着空盆跳开了。他到厨房，又舀了两铁勺面汤回到石桌上。这吃调和饭，吃完再喝口面汤，原汤化原食。他喝了一口面汤，这才感觉婐僷的不行。

母亲和大姐边吃饭，边询问他最近在学校的生活。他也只挑好的说，说学校吃得好，住的好，和同学相处的也好，学习上他也很用功。他又给母亲说西安城现在可繁华，到处是高楼，到处是汽车，还给母亲和大姐说，他同学带他去小寨玩，还带他吃了一次洋快餐肯德基，等他挣钱了，一定先带母亲和大姐去吃。母亲却告诉他，同学请你你以后也尽量少去，欠别人的人情总是要还的。还对他说，家里柿树上的柿子开始红了，让他摘了带到学校里，让同学也都尝尝。又对他说，不敢在城里看着热闹，把心跑野了，顾不上学习了。他也只是让母亲尽管放心，说他知道他去城里上学的目的，当然是会把学习放在首位。母亲从他刚才吃饭的样子和脸上略微的瘦削也知道了他在学校吃不饱饭，已经决定下周去学校再挤出一点钱来给他增加伙食费。

他吃完饭就在家休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还眯了一会儿。等他醒来，天已经黑了。他想着二牛肯定已经回来了吧。就爬起来直奔对门李飞家。

他进了院子，看见二牛家院子堆了很多塑料薄膜和很多捆细竹竿。他进去的时候，李飞和他爷正在把竹捆往院子里一个石棉瓦棚子下搬。李飞看见他就高兴地说：“黑蛋，你回来了，壮劳力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赶快来给我搭手。”

李龙赶快上去阻止了李飞他爷搬竹竿，对李飞笑着说：“你狗日的，一天好事也不叫我，我给你帮忙，你倒是咋管待我呢？”

李飞说：“你狗日的逑大点事还没干活就先要问咋管待你，你放心今晚知道你们回来，早都给你们准备好哩。”

他俩一般见面是不骂狗日的不开口。

李龙一边搬竹竿，一边好奇的问道：“你买这么多竹竿和薄膜干啥？”

李飞边干活边对他说：“我今年只把一类地和三类地种了苞谷，二类地一直留着，我想把二类地两亩多地今年全种成韭菜。韭菜籽我也买好了，这几天天气也凉下来了，马上就可以下种了。咱这一年下来全种苞谷也没多少收入，韭菜是经济作物，肯定比苞谷挣钱。我现在要在家照看我爷，想出门打工也不行，就考虑到种韭菜。这韭菜一年四季都可以挣钱，除了卖韭菜，夏天还可以卖韭苔，冬天只要弄上塑料棚，韭菜到过年价钱还好。还可以留一部分用瓦罐捂韭黄，韭黄比韭菜可贵的多了，城里人都爱吃。”

李龙听了李飞的想法觉得很不错就对李飞说道：“没想到你这狗日的，想的还蛮周到的，你这想法不错我支持，我礼拜天学校放假回来给你帮忙。”李龙又好奇的问道“那这竹竿和薄膜用还早着呢，到上冻前才用，你咋现在咋就买回来了？”

李飞说：“到时候蔬菜区的人也要大量买杆子和薄膜，那时候都要涨价，我这会儿买便宜，放到家里，到时用也方便。”

李龙说：“你狗日的一天咋就这么灵性。”

俩人摞好了竹竿，又把薄膜也搬到石棉瓦棚子下边。就坐到石桌旁去休息。

李飞给李龙发了一根窄板，李龙看李飞爷在旁边就没敢接。

老汉却说：“抽吧，谁不知道你们几个娃早都背着大人抽烟，我不给你妈说。男人抽个烟也算不了个啥，再说，这以后也都是你们的世事哩，俺们这一辈是退伍哩。”

李龙这才接了烟和李飞抽了起来。

老汉边抽着旱烟边说道：“我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想不到一块儿哩，种韭菜我也赞成，只是咱长安堡从来种韭菜都是在自家自留地里种一点，还没有谁把正式的二类地不种庄稼去种韭菜。再说，这薄膜、竹竿可是要花一大堆钱哩，这要是弄不好可是要把钱糟蹋哩。另外你们娃们家是没种过韭菜，这种韭菜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么轻松。你只要种了韭菜，一天就把你要栓到地里。虽然种韭菜总体上说是懒庄稼，可你也得经常浇水，灌药，那韭菜行子里的草就够你娃拔的。夏天打韭苔，头上顶着红日头，光那二亩地韭苔也够你娃打的；到了冬天你弄塑料棚窝到里边，腰都直不起来，你还得割回来，再一捆捆的捆好，天不明你就得去发菜。你还要捂韭黄，我看你娃一个人到时能不能忙过来，我现在这身体也只能给你打打下手，给你鼓不了多大的劲。当然现在这家你当家，你说咋弄，爷也不拦着你。”

李飞说：“爷，你就甭管哩，只要能挣钱，再忙我也不怕。”

他和李龙抽了根烟就招呼李龙去洗手。洗完手，他让李龙陪他爷坐着，说他去弄吃的，估计晚上薛强和冯军也要过来。

李龙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果然是薛强和冯军也来了。

他笑着站起来跑过去就骂：“你俩狗日的！在门背后藏着呢，干活不见人，马上吃饭喝酒就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