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4、情散缘尽

冯倩正如李龙所料的那样考上了南方一所知名的大学，李龙已经明白自己此生和冯倩的距离将会是越来越遥远，那所南方的知名大学将是冯倩实现人生梦想启航远行的地方，而他已经彻底拿不出任何的豪气再去想像和冯倩有任何美好的未来。此时的冯倩已经如即将展翅高飞的雄鹰，而自己已经像断了翅膀再也飞不起的另一只鹰。那个比翼双飞的约定注定只是看着另一只鹰振翅高飞翱翔天际，而自己只能孤独的迎接自己的人生，不能再去牵绊另一只鹰翱翔的双翼，他情愿看着冯倩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将来找一个同样能陪伴她高飞的另一只鹰，也不愿意再去打扰冯倩任何。他已经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冯倩，同样是一心想跳出农门追求人生理想的两个农村娃，他咋可能还会想像好不容易脱离农门的冯倩再嫁给他这个年轻的农民。他明白冯倩对自己还有感情，可即使以后冯倩愿意，冯倩的父母会愿意吗？李冯两个家族的宿命好像也早已注定二人迟早会分道扬镳。

他从冯军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激动万分。他安慰了冯军对于考上西安一所大专的不如意，告诉冯军最起码那也是正规大学，而自己的大学梦还并未实现。他央求冯军从中传话把冯倩约了出来，而他也决定把自己的不如意和内心的痛苦彻底隐藏起来，把自己最开心完美的一面留给二人最后见面的这一天。

李龙计划这一天已经酝酿了很久，他早已经计划在冯倩考上大学以后留出一天时间陪冯倩在西安城美美逛一天而给自己这段永远无法实现的恋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早上从单位宿舍起来，他就认真的把自己精心收拾一番，洗完头借了对面两个销售姐姐的摩丝往头上喷了，两个销售小姐姐还给他梳了一个三七分的背头，调侃他小伙今天帅呆了酷毙了，他才不好意思笑着又回到宿舍换上时尚的短袖和割了破洞的牛仔裤。同宿舍的老景看见了，也询问他礼拜天是不是要出去钓蚌，他也无奈的笑着出了公司的大楼坐上公交车，去西安南门车站等冯倩了。

他焦急的在南门外长安中巴车的终点站等候着冯倩，看着一趟趟行驶到终点的长安中巴车依旧没有看到冯倩的身影，而中巴车上那些长安小伙误以为他要坐车对他的招呼又把他叫的心烦，在焦急的等待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从后边的一辆中巴车上下来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他。他激动的迎了上去，她也开心的从车上跳了下来，二人没有拥抱，更没有牵手，只是看着彼此傻傻的笑着，这么多年二人始终还未逾越过牵手的这一道简单的鸿沟。他看着她一身白色的长裙，头上扎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笑起来还是那么甜美。

“你俩走不？！……快快快！南稍门、纬二街、小寨走咧！走咧！”

二人的驻足深情对望还是被烦人的中巴车上小伙儿的招揽声所打断。李龙抬头对中巴车小伙儿笑着说道：“刚下车又坐车，俺得是吃了没盐的饭咧！”

中巴车小伙儿听到李龙正宗的长安话，一看是乡党也笑了笑。

李龙带着冯倩还是迅速的离开了车站，冯倩对于西安城墙还是有些好奇，不停的来回张望。这些年的求学生涯和西安城打交道并不多，而此时虽是一个即将走进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对于进了西安城仍旧像是一个乡棒。就和李龙三年前刚来西安城求学一样，对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奇，而此时的李龙已经谙熟西安市的大街小巷，自己的谈吐中已经完全听不出长安口音，但此时的冯倩话语中依旧带着浓重的长安口音。李龙明白冯倩迟早也会像他一样，同样会融入文明的城市，会比他以后飞的更远。

两人过了城门洞走进南大街，望着街上的繁华，冯倩好奇的看着这一切，而李龙则像一个向导给她讲解起来。

“倩倩儿，哥给你说，你看那就是钟楼！”李龙笑着说道。

冯倩停住了脚步笑着问道：“你咋学着俺屋人叫我？你咋又成了我哥了？几天不见你也不结巴了？还学会油腔滑调了！”

李龙笑着说：“那你成天听歌不都是哥呀妹呀的，情哥哥情妹妹么。情哥情妹子，稀罕一辈子！”

冯倩的脸瞬间就变得绯红用手就掐李龙的胳膊：“我让你胡说，你个死黑蛋！”

李龙疼的大叫起来。“饶命！情妹妹快撒手情哥哥错了！”他挣脱冯倩的手已经笑着跑开了。

冯倩却站在原地假装生气没动。“我不跟你去了，我回长安呀！”

李龙又跑了过来赔笑道：“好了，我不胡说了，倩倩娃，你不要生气了。”

冯倩又噗嗤一声笑了，她问李龙：“我就问你这油腔滑调的嘴皮子功夫是和谁学的。”

李龙自豪的说道：“俺师傅，老司，那可是一个高人。”

冯倩又跟着他走了，他便把老司那些晃荡人的光辉事迹边走边给冯倩学说，把冯倩也都逗得哈哈大笑。

二人从南大街走到钟楼跟前，李龙带着冯倩看完钟楼，又逛到东大街。

李龙给冯倩介绍说道：“这东大街是西安品牌服装专卖一条街，也是西安城美女最多的地方，看美女来这儿绝对没错。”

正得意间已经被冯倩拽着了耳朵。“我让你看！让你今天看个够！”

吃痛的李龙大喊道：“谋杀亲夫了！”

熙攘的人群被二人的打闹吸引，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不乏还有一些老外。

冯倩吓得赶紧放下了手，绯红着脸低头向前走去。

李龙又笑着跟了上去。“我又没说我看，你看我一直不都是在看你，啥时候乱看了。”

冯倩笑着斜眼看着他说道：“没看？刚才对面走过来的三个美女没把你眼珠子带飞了！”

李龙笑着说：“谁看那三个穿超短裙的美女了？”

头上已经挨了冯倩一拳。“没看还知道穿的超短裙！”

李龙见谎言被拆穿不好意思的笑到：“那迎面走过来白晃晃的大腿不看都不由人，把人眼睛晃的睁不开。我给你说，你要是穿超短裙把那三个咬死咧！”

冯倩的脸更加红了，那么短的裙子咋好意思穿出来，这次直接又给李龙背上来了三捶。“你咋满嘴流氓话！”

李龙任她打着，心里却像吃了蜜糖一样甜。李龙一看前边到了骡马市服装一条街，就又把冯倩带到繁华的步行街里去逛。李龙告诉冯倩这条街是东大街上最繁华热闹的地方，里边有好多时尚物美价廉新潮的衣服也是西安市民最爱来逛街购物的地方。在李龙的坚持下，硬给冯倩买了一条时尚的白裙子说送给冯倩上大学的礼物，冯倩死活不要，但李龙还是坚持买下了。

两人逛完骡马市，李龙一看也都中午十二点多了，便对冯倩说道：“走，哥带倩倩儿娃去吃好的！”

说了一早上“哥”、“倩倩儿娃”这些，冯倩这会儿好像也听习惯了不和他急眼了。便笑着问道：“你带我吃啥好的？”

“羊肉泡么！”李龙高兴的说道。

冯倩笑着说道：“羊肉泡还算好的？”

李龙笑着说道：“在咱长安人的眼里啥还能比泡馍好吃，走我带你去坊上吃最正宗的泡馍去。”

冯倩也知道回民坊上好吃的很多，但这些年一直忙于学业还都一直没有去过也就欣然同意。李龙提议坐公交车过去两站就到了，但冯倩说还想走会儿。

只要冯倩陪着自己李龙哪里有不愿意的。二人又一路晃晃悠悠来到西大街后又走入回民街。李龙带着冯倩吃了坊上的甑糕、黄贵柿子饼、油胡璇、腊牛肉夹馍……，凡是买到的好吃的，都是先让冯倩吃几口，剩下的他也都是来者不拒了。直到来到一家正宗的泡馍老店李龙仍旧要了五个馍，把冯倩逗得哈哈大笑。

二人一边掰馍，冯倩笑着说：“刚才那么多都吃到狗肚子去了？你还要五个馍。”

李龙也笑着说：“要不是刚才吃了那么多，我就要七八个也能吃完，我爸年轻的时候在咱县城一回吃了十七个馍。”

冯倩一脸惊奇笑着说道：“真的呀？！你家人吃饭的饭量真大。”又悄声开着玩笑说道：“你家人都是属啥的？猪？”

李龙停下掰馍的手说道：“你长本事了？！连你阿公的坏话都敢胡说！”

冯倩脸一下又绯红起来瞪着李龙嗔道：“你现在学的瞎的，整天说话占我便宜。”

二人吃完饭，冯倩却早已跑去结了账。李龙责怪她，她却说早上出来的时候，她爸给她钱了这顿饭她请。

两人吃完饭又晃晃悠悠的在回民街上逛了一下午，李龙想到今天还有最后一个地方就是小寨工人文化宫。

又带着冯倩坐上公交车来到了今天最后一个玩的地方小寨工人文化宫，李龙告诉冯倩前一阵上映的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不错，最近这几天还有重映的，晚上还有一场。

在影院里，当两人看着男主杰克抱着女主肉丝在豪华游轮上飞翔的那一刻，都欢呼雀跃，当肉丝看见杰克已经冻僵的躯体沉入海水的那一刻，冯倩哭的稀里哗啦，而李龙却强颜欢笑递给她纸巾说她矫情爱哭。

电影散场已经晚上十点多，李龙给冯倩拦下一辆出租车。两人过马路的时候，李龙一把抓住冯倩的手，躲开了急驰而过的汽车。而这次拉手也是李龙这一生唯一一次拉过冯倩的手。拉住冯倩手的那一刻，李龙感到了丝丝的温暖从指尖传来，过了马路李龙又放下了。

出租车开走的那一刻，李龙还是又拉开了车门，冯倩不解的问他也要回长安堡吗？他也只说想再送送她。二人一路无语，李龙此刻的内心已经即将崩溃，他已经讲不出白天那些轻浮的玩笑，只是从前排的座位空隙目视前方的一切。冯倩却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开心的给他讲今天一天玩的很开心，电影如何好看。

到了长安县城长安饭店门口，他让出租车司机停了车，告诉冯倩自己在县城有事便扔给司机一百块钱，说多的钱找给冯倩之后下了出租车。

他挥着手看着出租车远去的那一刻，转过身眼泪就已经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在脸上滚落……

他一个人走在长安路上，他决定一个人走回西安的单位去，他掏出那个冯倩以前给她的小纸鹤握在手中，高高举起，捏在手中让纸鹤迎风飞舞……

他就一直走着哭着任凭路边不认识的人看着他这个七尺男儿哭的稀里哗啦……

他情绪失控的对着路边的一棵大树抡起拳头便打，直到把双拳打到染满鲜血，又任由手上的鲜血滴滴滚落，他便蹲在路边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他愤怒的撕碎了那只纸鹤，一把抛向空中，任凭纸屑随风飞去，自己却像一个失了魂的人在黑夜里继续孤独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