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

5、“放虎”

狗娃子把冯安明扔到自家窨子以后，心里一下吃了力，这会儿是杀也不成，放也不成。要说把冯安明这个瞎怂直接杀了，他确实是下不去手，可要是这么放了，他心里一是不甘，另外一个又怕冯安明告他杀人又把他儿媳妇红花的事乱咬出去，他这本来有理的事都成了没理的事，这个事把他搅得真的快要疯了。

这会儿面对老五问他，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跟老五说，可他一辈子最信赖的人也只能是老五。

老五看着狗娃子半天沉默，着急的说：“你倒是说嘛！把人能急死！”

狗娃子便慢慢的说：“冯安明在俺屋后头窨子，至于为啥你不要问，只是冯安明把我欺负了我才对他下的手。”

老五反倒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惊奇。“我估计冯安明的失踪就是和你有关。”

狗娃子紧张的抬起头。“你咋知道的？！”

老五说：“早上英琴和淑珍一提冯安明的事，你看你紧张的那样子谁看不出来。”

老五接着说道：“那你现在是想咋办？我给你说杀人的事咱千万不能干！那是犯法的事，干了你也得给人家偿命！你屋以后也甭想有安宁的日子！”

狗娃子却急了。“可我现在不杀他，我心里这口恶气出不了！再说，现在可能是捉虎容易放虎难，我也没法放他。”

老五问道：“那这几天你屋后头窨子里有啥动静没？英琴和你儿媳妇发现啥没？”

狗娃子说：“肯定不知道。大儿媳一直怕狗，老婆英琴也不爱狗，俩人平时就不到拴着狗的窨子跟前去，再说下边即使有啥声音，狗一叫唤也就听不见了。”

老五问道：“你把人关了几天了？人现在啥情况？”

狗娃子说：“今天第六天了，是死是活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就是把他打晕了，然后把他脚手捆了嘴堵了扔到后边窨子，这几天我也没敢看！”

老五惊得吓了一跳。“啊！那照你这样说人现在是死是活你也不知道。”

狗娃子说：“我早上出门前喂狗的时候，没听见下边有啥动静。”

老五一听一下慌了急的站了起来，又转身对狗娃子说：“我看你这下八成把烂子挏下咧！”

狗娃子见老五这样说，自己心里更慌乱了。“那你说咋办？”

老五说：“咋样也不能出人命，今天晚上必须把人放了！”

狗娃子望着老五说道：“现在咋放？！冯建学本来就是个染子，我把他儿要是放回去，他看见他儿这样子不把我讹死才怪了？！”

老五背着手在几平方的房顶转来转去，他突然说：“我看这事咱弄不了了，得找我大哥的老二二少去处理这事情，他们道上的人会处理这些，保准冯安明以后把嘴闭得紧紧的回来。”

老五又叹了口气对狗娃子说道：“我这一辈子没干过偷偷摸摸的事，也是为你弄这一回！”

狗娃子感激的看着老五说道：“都是为了我的事，实在对不住了。”

老五又说道：“既然这事你不想让人知道，这事晚上还得闹严窝，也不能让英琴和你大儿媳知道。”

狗娃子说：“那你说咋办？”

老五说:“晚上把人先叫到俺屋去，晚上咱从后门把人弄走。”

狗娃子说：“我这会儿也没啥主意了，我都听你的。”

俩人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老五进了自家门，手还没来得及洗，就钻到前屋的房里，拿起电话笨拙的拨了起来。很快，二少的电话通了，老五在电话里对二少交代了一番，二少那边答应的很痛快，说这就不是个啥事情，约定晚上十点在村西头的马路上见。

老五拨打电话的时候，淑珍就在门口听着，老五打完电话淑珍问道：“你不赶紧吃饭，你着急的给谁打电话？”

老五说：“野婆娘。”

淑珍笑了。“咱长安堡子谁在外边寻野婆娘我都信，要是你老五，打死我也不信。一天老了老了，嘴还没个正形咧！”

老五说：“那你知道我又不给女人打电话，你倒是一天问这些干啥？男人有男人的事，不是啥事都能给自家婆娘说的。”

淑珍说：“你在外头的事我从来不问。那我现在问你是吃滴溜还是吃搅团，给你做好饭，想着你早早回来，这会儿饭都凉了。”

老五挤出门去院中洗手，转过身对淑珍说：“你直接用浆水汆搅团就行。”

淑珍说：“好，那你洗手，我现在去给你弄。”

老五洗完手坐在石桌旁继续抽旱烟，一锅子烟还没抽完，淑珍就把汆搅团端了出来。

淑珍对老五说：“你这锅锅子一天勤的很，马上吃饭呀，你咋又开始抽了？”

老五说：“我这也不会打牌，也没个啥爱好，就是爱抽烟爱喝酒，就这一点爱好你还要干涉，我想着你做好饭还得一会儿呢。”

淑珍说：“宝根给咱屋买的这煤气灶又快又方便，不像原来做个饭先提个担笼去扯麦秸，回来才救火拉风箱烧锅，尤其是这一个人的饭烧大锅又麻烦，这下真是一下省事咧。”

老五磕了磕烟袋，把旱烟袋放到石桌上开始吃饭。

淑珍又问道：“那你还要馍不，我去给你拿个馍你就馍吃。”

老五说：“不用了，我给你说个事呢。你晚上把英琴婆媳俩叫到咱屋，我黑了和狗娃子在他屋要商量个事情。”

淑珍说：“你俩天天在一块儿还有没说完的话，黑了还要钻一块儿说，你一天倒是有啥神秘的事情说不完。”

老五吃完一口搅团说道：“刚都给你说了，男人有男人的事，能说的我就给你说了，说不成的事你永远不要问。”

淑珍说：“好，你的事我不问，我晚上把她俩叫过来就行。你跟狗娃子你俩有啥事你俩慢慢说，你俩老汉黑了闪开说。”

老五吃完把盆递给淑珍说：“这事，你不要给英琴说是我叫你去的。”

淑珍接了老五的空盆去盛第二碗，端来的时候说：“我现在一天都成了你的兵，我给你洗衣裳做饭还要给你外出执行任务，你儿倒是个当兵的也没见给你执行过啥任务。”

老五被逗笑了，他笑着说：“我儿是国家的兵，你是我的兵。”

一吃完饭，淑珍把灶房收拾完就去隔壁找英琴。

一到隔壁英琴的院子淑珍就说：“英琴，我打的包谷面滴溜你跟哭唠他妈吃不？”

如果说搅团是长安男人的最爱，无疑包谷面滴溜就是女人的最爱。

英琴一听滴溜高兴的笑着说：“我这刚吃完的饭，往哪儿吃呀？”

淑珍说：“你晚上喝的稀饭饿的快，你把大儿媳一叫，黑了在俺屋谝一会儿，等过一会儿黑了我给你们热着吃。”

英琴不好意思的说：“指望你家俩人一回能做多少饭？够俺娘们俩吃不。”

淑珍说：“你还不知道老五那饭量，成天说旁人吃的少的像是鸡粑的那一点，说他吃饱了加都加三个人的饭，我每次做饭都做得多，你屋人都去吃都够。”

英琴说：“那好，那我喊大儿媳。”

三个人到了隔壁，老五装作不知道一把把哭唠抱到怀中便对英琴婆媳俩说道：“狗娃子在屋没？”

英琴说：“在呢，这几天黑了吃完饭都在屋。”

老五便把怀里的哭唠亲了一下还给英琴说道：“好，那你女的跟女的谝，俺男的跟男的谝呀。”

老五一进狗娃子家的大门，狗娃子便赶快的把门关了起来。老五低声说：“不要插，要是英琴突然回来反而不好，咱用不了多少时间。”

狗娃子又把门闭上了，狗娃子害怕大黄狗看见老五乱叫唤，早早的把大黄狗带到二楼以前老二过渡的房子锁了起来。

两个人来到后院，狗娃子紧张的挪开石墩子，把窨子口的木板揭了起来，老五拿手电往下一照吃了一惊。只见冯安明身体扭七歪八的趴在窨子底下一动不动。大腿上的血渗红了裤子一大片，身上的衣服被狗撕扯的到处是口子。老五心里暗叫不好，他担心冯安明是已经死到底下了。

老五把手电交给狗娃子，自己踩着窨子洞壁上的脚窝慢慢下了下去，老五下到两三米深的窨子底踮着脚踩在冯安明身体旁边的湿土上，他看着狗娃子打下来的手电光，用指头轻轻的在冯安明的鼻子下搭了一下，发现还有一点很微弱的气息，心里头这才松泛起来。

老五小心翼翼的把冯安明从地上拉起来，扛在自己肩膀上。又踩着脚窝慢慢爬了上来，狗娃子一看能够着了，就跪在窨子口接了一把，俩人这才把半死的冯安明拖了上来。

狗娃子找了一个麻袋把人又塞了进去。开了后院的门，狗娃子仍小心的在后边看了一下。他家后边的一条街是前后两排庄子对着盖而形成的卫生街，两侧都是水茅化的水泥粪坑，这条街晚上根本没有人。狗娃子把麻袋扛到提前准备好的三轮车上，又给麻袋上找了一块旧彩条布盖上。

狗娃子趁着天黑，推着三轮车从后边的卫生街慢慢的走了出去，老五则关了他家后院的门，又穿过狗娃子家的院子。老五出了大门，把大门闭上，又悄悄的向村西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狗娃子蹬着三轮车在前边走，老五在后边远远的跟着。

到了晚上约定时间，二少坐在前边开来的一辆小车，小车后边跟着一辆面包车。二少下车以后，向东西两侧望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远处有汽车的灯光，便让手下的人接手把麻袋放到面包车上拉走了。

老五对着即将离开的二少说：“这回这个事，不是让你杀人，而是让你救人。这个事你一定给叔办好了，想办法把人救活，让他以后回来不要乱咬就行。”

二少笑着说：“放心吧老五叔，这事我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你到时就看吧。”

二少坐着车走了，这时旁边推着三轮车的狗娃子才对老五说：“我这会儿才算是把心搁到肚子里了，就是不知道后边咋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