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1、深夜造访

夜幕下的长安堡村庄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静谧，整个村庄里边到处都在建房，拉运材料的车在村口进进出出传出哄闹的声音。由于对面两所大学即将招生，村中也进入了一个盖房的小热潮，晚上拉砖、拉沙石、拉楼板等建筑材料的车仍旧络绎不绝的进入村内。卖了地的村民也都心情舒畅三五成群的走出村子去往新公路上的路灯下悠闲的去散会儿步，去感受一下这即将到来的文明与繁华。

老五和李半仙为了隐藏俩人的行踪，避免进入村子以后遭到乡党的围观暴露出背后之人的身份，也选择了南辕北辙的走法，故意也往村南头的新公路走去，装作同样是去散步。俩人上了新公路，一路向西一直走到与草路交接的十字，才又向北折。这一条路虽是一条两三米的土路，当年因为路中长满小草而得名草路。看似一条不宽的小路，往南是进入大居安，而且最早是南边几个村子出入唯一的官道，往北直接可以到达雁塔区的曹家堡、翟家堡，再经过北边的高家堡、南北沈家桥等几个村子中间的水泥路可以一直到达西安城里边。这是早期一条长安堡人出行进入西安城区的路线，是与从杜城进城两条并行的路线。长安堡老一辈的人，八九十年代很多都是骑上自行车后边戴两个竹筐筐，或是换荞粉、或是收破烂，或是单独骑上自行车出去收麸子、稻糠之类，都是通过这条路进入城区的。而这条路上雁塔区蔬菜队的人也骑着三轮车把各种蔬菜通过这条路拉到长安这边的村庄来售卖，除了好菜，还有拔蔓的绿蛋蛋洋柿柿、长荒了的大肚子黄瓜、?了帮子的白菜、长满老叶子的莲花白等这些菜，在市区那边这些菜卖相不好无法售卖，拉到长安这边的村子由于经济实惠，更是受到长安这边村民的青睐。

老五和半仙二人走在黑夜里的草路上边走边聊，然后，拐入砖瓦窑门前的生产路，一路又向东走。这一路路上也都没有人，俩人围着村子绕了一大圈，进入村子以后又端直往没人要家附近走去。没人要和白日鬼几家住的比较偏僻，老五和半仙到了门口，确定没有乡党看见，推开了没人要家的大门就进了院子。

破烂的木门开的时候，并未发出多大的响声，可住在烂厦子屋里边的没人要早已走出厦屋的门贼头贼脑的向漆黑的院里张望，迟疑了一会儿又跑了过来，见了二人高兴的问道：“老半仙，你给我带的啥好吃的？”

老五从背着手的身后拿出两样纸包的食品，没人要见了马上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激动接了，把二人往自己的屋里迎接。“你俩可是稀客，你俩来了我这烂屋也是蓬荜生辉呢，快进快进。”

老五跟着李半仙进了厦屋，一进门，昏黄的灯泡下，整个屋里挏的如同母牛下殰脏乱的没有下脚之处，屋里又散发出一股死气了的味道，刺鼻难闻。最右侧是一个土炕，炕上全是漏出棉花的烂被子，炕上铺着被土炕烙着了窟窿眼睛的草席片子和烂褥子，被褥上更是乌漆嘛黑，刚靠近炕沿的老五就闻到了刺鼻的汗臭味道。脚底下，粮食袋子和捡拾回来的烂破烂堆放在一起，屋中间一个老板柜上放着一台村里乡党过时不要的12寸黑白电视机，这个电视画面上除了散布满雪花点，中间还有一道直线把电视画面分成两个部分，上下的画面也不在一条垂直的线上。原来的灶房塌火了，灶房的东西也搬到了屋子西侧的拐角，昏暗的灯光下，老五并不能看清西侧的景致，但也可以想象出那边的样子。

没人要把家中唯一一把老的快散伙的椅子用自己的袖子擦了几遍让李半仙坐下来。抬头一看还站在炕边的老五热情的招呼道：“快坐快坐。”又看到老五犹豫的样子说道：“你要嫌脏，我给你搬一袋子粮食过来你坐到粮食口袋上。”

老五正抬头环顾着屋顶烟熏的乌漆嘛黑的椽和檩，听见没人要招呼他坐。老五本来不是个多讲究的人，可这炕沿实在坐不下去，这一沟子坐下去估计起来就要沾一裤子黑垢甲，但没人要说了，他也只能忍着坐了下去。“不用麻烦了，我就坐到这儿。”

没人要站着对着俩人说：“电壶有开水呢，我去给你俩倒水，就是没有茶叶。”

老五一听制止道：“不麻烦了。”

可没人要还是殷勤的去倒了，没人要端来两个蓝色的洋瓷缸子，一杯递给坐在椅子上的李半仙，一杯递给坐在炕沿的老五。两人接了，老五一看杯中的水里飘着一层油腻的油花花，这一看明显就是大锅没有刷洗干净就烧的水，老五怎么也喝不下去，就把水放在炕沿。刚才没人要过来给他递杯子那双“黑爪子”，给他瞬间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甚至多年以后仍旧难以磨灭。没人要的两只手都是畸形，左手上只有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指头，无名指和小指的地方是一个大肉蛋。右手手掌同样是三个指头，无名指和小指的地方是一个齐坎，三根手指又异于常人看起来真的像老鹰一类猛禽的爪子。没人要知道自己的手长得丑无法见人，在乡党面前，他都是会极力的把自己的手藏起来的。

老五看着这个可怜的老汉坐在小板凳上打开刚才的食品，拿出一个点心吃的兴奋开心的样子。老五觉得这没人要真的是既可怜又可憎。老五忍不住问道：“这卖地不是把钱分了，你一个人留着是干啥，把这屋搞着拾掇一下，把东边的那间灶房也重新垒一下。多的钱，你也不要攒，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七十几的人了，你倒是把钱给谁留呢？”

没人要吃着点心，听见老五给他说话，这才想到手中的点心还没让人呢，没人要又拿起点心对二人客气的说道：“来，你俩也吃。”看到二人拒绝的手势，又坐回小凳子说道：“老半仙，你以后有吃不完的供果你给我多拿点么。”又接了老五的话说道：“钱我舍不得花，给的支票我好好保存着，一分也不取，我这钱留着到时候有用呢。”

半仙笑着对没人要说道：“点心的事好办，我今天来可是有正经的事来问你，你痛痛快快的说了，回头想吃点心你随时来找我。”

没人要这会儿也才反应过来，这俩人为何要到自己的屋，他脑子转了一会儿，内心就咯噔一下，心想难道背后的事是被半仙知道了。但他心想这事还是先打探一下二人的口风问问啥事。“哦，你俩黑了来俺屋是有啥事，你俩这都是台面上的人，咋能想到来我这破屋，我这屋平时除了白日鬼一年年也没个人来。”

李半仙仍旧笑着说：“把人人子拿出来吧，害人的事咱还是不要做了。”

没人要一听吓了一跳，心想这半仙的神通真的不是盖的，这事情半仙肯定已经全部知道了，这事真的也没必要隐瞒了，是根本瞒不住的。可他又想到半仙是李家人，他害的是冯家人，还是一个瞎肠子烂肝花的人，李半仙干预这事明显又是多管闲事，没人要知道隐瞒是隐瞒不住，但他也不愿意把东西拿出来，他听到冯建雄已经不行了，正兴奋的不行呢。他把一块点心塞到嘴里边吃边对着半仙说道：“你们道家不是也讲究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呢，我现在这事就是为民除害。”

李半仙笑着说：“你这算哪门子替天行道，你这是背后害人。”

老五好奇的问道：“就说冯建雄咋把你给得罪了，你要去这么针对他？”

没人要反过来先问老五。“这事和你也没关系么？你咋还帮着冯家人？”

老五说：“冯家人现在一口咬定是我给他屋门上扁的麻纸，寻我的事，闹火的不得安宁呢么。”

没人要一听才明白过来。“哦，那麻纸还真是我给扁的，我就是一口恶气出不了，我这回非要把冯建雄给整死！”

老五好奇的问道：“你倒说说冯建雄是咋样把你给惹了？我记着你俩没有深仇大恨么。”

没人要一听气的咬着牙说：“有些事你们不知道，这冯建雄就不是个好东西，我跟冯建雄的事多着呢，多少回都差点把我整死了！生产队吃食堂那阵儿都吃不饱，冯建雄他爸是食堂管理员，乡党屋里吃不饱，可冯建雄家的吃的吃不完，我黑了饿得背不住在村里乱转，到处寻吃的我就闻见红烧肉的香味，把我没馋死，我最后找见是冯建雄他屋。我翻墙进去一屋几个人正在偷吃呢，我也没害怕，直接过去就说有好吃的见面分一半，多少给我吃一点，我也不给社员告密。结果，让人家爷儿几个把我拉住美美的捶敲一顿，打个半死，就给我说人家屋里在村里的势力大，我最好不要招惹人家屋，要是我敢在乡党面前胡说让他们知道了，就把我活埋到埋人壕去，我死了村里和死个狗一样，也不会有人追问。最后，我就吃了这哑巴亏，这事始终也都没敢在乡党跟前说……”

老五一听说道：“这事我还真没听过，没想到还有这事呢，这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就为个这事，你想害死人家还是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