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

3、 选举（二）

之出乎意料

李秉言笑着说：“哥，你说的是啥话，找你不是要钱，咱那点家底还能应付这样的局面。事情是这样，前几天看着都正常着呢，最近这几天感觉苗头不对。年轻小伙子看着人家冯家势大，觉得冯家成功的概率高，好多小伙子以后也都想着跟新上来的村长手底下干点活，这会儿明事情就是要站队，也都去冯家阵营了。除了人家冯姓自己的小伙子、韦姓、薛姓的大部分小伙子、还有咱李姓个别小伙子黑了也偷着往冯家跑。咱的优势都在老辈子这边，老辈子也都是看中咱李家德行好，上一回也都在支持咱。人家外姓的很多老辈子只认你一个人，可这回一看连你都不闪面也都不来了。人家先觉得咱李家人没有以前心齐了，连李老五都不闪面，这李家的事还咋弄。另一重，好多人还觉得你不闪面是觉得这场仗还没打就输了。年轻伙的娃们家去请外姓的老辈子，人家就是明话，你让李老五来，我只认你李家老五一个，只要老五来请我，我保准立马就到。你看看，你现在想躲清闲，能躲成躲不成？别的事你不用参与，你现在就把村里外姓这些老辈子给咱召集来就行。”

情报处长说：“老五叔，你真的该出马了，要是老辈子流失了，咱这场仗肯定要打输。”

几个年轻小伙子也跟着说：“老五伯，咱李家真的靠你了，我们咋也不能以后让冯家人骑到咱李家人头上去！”

老五这才明白众人来找他的原因，他这才想起那句老话，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己想置身事外，可如何又能置身事外。自己反感用贿选的方式竞选村干部，可这些人乐于其中，一个个还都斗志昂扬，自己要是还继续不闪面，那这些人又都会怪罪自己。万一二牛打败了，所有李姓的人都会把失败的罪责归罪于自己头上，都会认为他是李姓的罪人。年轻娃们家更不会理解他心中所想的那些，觉得这竞选村干部就是不顾一切的打败对方争得村长，以后一起包活挣钱，可反过来又把这事的期望放到一个看破世事的老汉头上。他真的已经没有了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出马。以前遇到事情，还可以去找老族长去诉说，可族长伯已经年迈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要不是惦记着祖先陵寝的事，恐怕一口气也早都咽了。可现在又能去问谁，他真的想问问躺在村南大冢里的祖先，问一问屈死的老先儿，对于千年之后的后辈，四姓族人不是亲兄弟胜是亲兄弟，这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千年之后非得要争个你死我活，老先儿会不会同意让自己参与到这样的争斗中去……

李秉言见老五还是一直闷着头不吭声，便对几个年轻伙说道：“你们先都回去招呼门口的乡党去，我们三个老兄弟在这儿好好说说话。”

几个年轻人听了也都站起，情报处长还文绉绉的笑着说道：“老五叔，你这无论如何得出山了，你要学诸葛亮出山辅佐刘玄德；要学汉张良辅佐刘邦；要学姜子牙辅佐周武王；只要你老人家出山咱这大事必成。”

老五咂着烟袋，斜眼看着他。“你一天再嫑秀才趴到牛沟子上闻（文）咧！还给你叔我戴二尺五！我一个粗头有兀大的本事？！我有几斤几两我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好了你都先回。”

老五见众人走了，看着旁边一直生他气的秉权哥说道：“哥，你也嫑着我气，我真的是看不惯这些……”

李秉权这会也不生气了，心平气和的说道：“你看不惯，我也看不惯，可看不惯你有啥办法？这社会现在就到这儿咧，跟前些年不一样咧。刚解放那会儿，你看那些年人都穷，可社会风气多好。人也都心性淳朴有乡情，现在慢慢的你看一个个眼里只有利益，乡党的情分也都淡了。老百姓是这样子，好多当官的也都是不作为。为官一任，又干出了怎样的政绩？很多腐败分子更是喝着酒吃着菜怀里搂着下一代，人前冠冕堂皇，人后龌龊肮脏……。你看不惯，你看不惯你还不是要在这个社会上活着，你还不是要穿衣吃饭，你能脱离了这个社会。你要脱离社会，那你出家当和尚去，当和尚现在也都变咧，佛门现在也并非完全清净，这个社会没有清净之地。看不惯，你就慢慢看，看的多了，见的多了，你慢慢也就习惯咧……”

老五无法反驳本家哥李秉权的话，秉权哥说的是事实，这个社会真的已经完全变了。自己就生活在这样现实的社会，自己又不能脱离了这样的社会，还不是要在这个现实的社会活着，真的看不惯又能怎样。自己无力改变的这一切，看不惯又有什么意义。

李秉权继续说：“你也要往大的一方面看呢，国家整体这些年还是快速往前发展着呢，在世界上国际地位也是大幅度提升，咱老百姓的日子就是比原来富裕了，这你得承认。虽然眼前有一些不好的现象，但我相信国家以后一定会大力整治这些歪风邪气。咱现在不谈论国家大事，就往小了说，咱村的事跟二牛的事，你能眼看着冯安亮上来胡整把村到时候给你卖咧？这以后让冯建民继续回来作妖？二牛这回要是真的打了败仗，你让娃以后咋样过活，那日子不是彻底烂包咧，二牛也真的不光是为自己，他就是为咱李家的事，你说你咋能置身事外？……”

李秉言见老五彻底不吭声了，感觉火候也到了，对着老五说：“哥，嫑犟了，咱回，这事你还得管。还是那句话，别的事不让你参与，你光把那些老辈子给咱召集来，招呼好就行了。”

老五知道无法推脱了，收了烟袋锅，从地上的草席上站了起来穿了鞋。李秉言把地上的草席卷了，夹在咯吱窝，老弟兄三人往回走。

选举投票在两天后正式开始了，地点还在长安堡小学。选举的这天街巷里万人空巷，操场里旌旗招展、彩旗飘扬、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满操场里到处都是人，人们热烈的议论着这次选举会鹿死谁手，谁又能问鼎中原，谁会成为最后真正的赢家？

好多人私下谈论最多的当然是谁家给了多钱，但很多人也都心不说实话，大部分人也都是既收了冯安亮的又收了李飞的，对于具体收了多少也都在试探问着对方，还害怕一个锅做两样饭。

老五早上一大早也来了，站在小学门口给乡党发烟。前边的两天，他还是去村里挨个找了与自己关系要好的老辈子，把这些人又重新聚集到李家的阵营。他觉得这最后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离卡子，要把这些乡党挨个招呼到，以保证人家这一票千真万确的投给李姓的阵营。

老五看着进来的乡党也都差不多到齐进去了，也背着大手走进了操场。一进门就被一个民警笑着拉住了。“叔，你今年千万不敢给咱弄砸票箱子的事了。”

老五看了一眼这个民警正是五年前给他戴手铐的人，老五心想看来对方显然是把自己当成重点对象防范了。老五看了看这个民警，又看了看一周围几十个民警淡然的说道：“我不砸了，谁当我也都能接受。”

老五说完，背着手继续往操场坐着的人群后边去了。

台上主席台上坐着街办的几个领导和李秉权。街办一个领导已经开始在讲话了，老五大概逮了两耳朵，主要是强调这次选举的纪律。鉴于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已经加强安保工作，现场要是有人破坏选举工作，将会严惩不贷毫不留情。

街办领导讲完话以后，李秉权宣布正式投票开始。台下的村民们便有序的开始陆续走上主席台上把自己的选票郑重的投到的选举箱。

站在后边的候选人李飞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些毛躁了，这回自己是不成功便成仁了。他心里仍旧在为早上一大早得到的消息焦虑不安着。早上一大早他得到讯息，对方竟然是在用五百块一张票在砸，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下就慌了，不停的怪自己沉不住气。昨天晚上其实两方都按兵不动，两边都等着对方先出招。薛二贵一看都十一点半了就对他说，再晚很多人就睡了，就这明早还得补发很多。两人一商量，对方露出的口风是三百块一张票，俩人商量一步到位直接拿四百砸。结果早上起来才知道对方还是压了自己一头。

投票结束了，台上已经开始唱票，几个公安人员瞬间就移动到了选举箱跟前。

薛二贵仿佛也看出了李飞心里的慌乱，凑了过来安慰道：“这其实也不一定是谁给的钱多乡党就选谁，很多乡党最后还是要考虑人品呢。咱给乡党宣传的冯安亮要是上去以后拆迁会把村直接给卖了很奏效。很多乡党私下也都说还是信任李家的人，指望收这几百块钱是能干啥，大头还是在以后拆迁上边，所以，你还是放心。”

远处的冯安亮一边听着上边主席台上的唱票，一边看着远处的对手李飞。心道：“指望你有多钱还跟俺冯家争，你这也是牛犊子跟着骡驹子跑，就不在一个实力，你娃还要硬撑，我的钱是娃打娃呢，败了也不心疼，这回你娃要是失败了，还不是彻底飞花了。我就看咱俩这回谁笑到最后。”

老五和围墙下的几个老汉闲谝，没人要凑过来说：“回，下来继续吃臊子面。”

一个老汉不解的问道：“你说这是啥意思？”

没人要说：“都当不成，这事哪儿有一火就成的……”

台上的统计工作终于结束了，结果也出来了，六个候选人的票竟然没有一个人过半……

台下的乡党高兴的欢呼起来，几个候选人却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