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力童听命于巴图，无心再战，只留下个凶狠的眼神，随后归队。

格日勒眼见天启石已被宝音用来祭祀，不由得心中犯急，从赵格手里夺过手枪，一路狂奔着朝喇嘛庙奔去。

我心中对格日勒放心不下，紧紧跟在其身后，赵格表情不悦，明显不想插手这档子烂事，但怎奈何格日勒是通往黄金城的唯一线索，他不能死。

赵格叹口气，分身下了雪坡，三人前后成一条线，朝庙堂狂奔。

那几颗流星从黑色的方块云中坠落在地，将地面砸出数个坑洞。

烟尘散去，周围的小喇嘛才敢一步三鞠躬，念诵着佛号上前探看，至于其他人，则虔诚地跪在坑前，连头都不敢抬。

他们当中甚至许多人信教多年，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神迹，当自己苦苦追寻多年的神佛终于肯现身见他们一面时，有的人以泪洗面，激动道抽噎、窒息，昏死过去。

有的人则受不了这强大的威压，一瞬间哆哆嗦嗦，大小便失禁，更有甚者，直接被吓死当场。

宝音在周围两个小喇嘛的搀扶下，颤巍巍从宝帐中迈步下地，口颂法号，即便快要病死了，还在虔诚地净身，迎接神迹。

喇嘛们用头盖骨做的嘎巴拉碗装好从天降落的陨石，双手捧于头顶，跪伏着为宝音带到面前。

宝音面露欣慰之色，端详嘎巴拉碗中的神迹陨石。

他观察许久，由最初的欣喜激动，表情逐渐变得疑惑、不解，最终化为呆滞。

宝音迟愣了许久，终于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朵黑云。

透过方块云，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是神？是佛？

还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宝音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狰狞，比梅毒发作时还要可怕，他疯了似的挣脱开周围人的搀扶，跪在地上，双手对天。

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口气没喘上来，扑在地上一动不动。

宝音被那黑云里的东西活活吓死。

周围人赶忙凑过来，将宝音抱起，去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慌乱像炸弹一样在喇嘛们当中爆炸开来。

所有人惊慌逃窜，甚至都没人给大喇嘛宝音收尸。

树倒猢狲散，这些小喇嘛们眼里只剩下卷钱跑路。

有钱的拿钱，没钱的就抢走任何值钱的东西。

甚至有喇嘛从塔娜身后将她拦腰抱住，想把她人抢走，塔娜喊叫着捅了那人一刀，自己也灰溜溜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们三人在上方把庙里发生之事看得一清二楚。

黑云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竟能将见多识广的老喇嘛给活活吓死。

我抬眼朝黑云望去，除了浓得化不开的黑，再无它物。

黑云四周已经开始消散，再过一会儿，云朵就要消失了。

我们三人趁乱急忙溜进喇嘛庙的院子里。

院中人已散尽，地上散落着装有陨石的嘎巴拉碗，旁边还趴着老喇嘛宝音。

格日勒知道天启石招来不幸，故此不再想要此物，一心要把塔娜揪出来报仇雪恨。

他独自闯入庙堂内四处搜寻，我和赵格知道喇嘛们无心再战，因此立在院中研究这几块陨石。

赵格先是站在宝音的位置，抬头向上望那朵黑云。

“什么都没有啊。”

我跟着抬头看去，黑云已消散大半，说不定云里的东西早就离开了。

我蹲下来端详地上的陨石。

陨石和黑云一样，四四方方。

其中一面好像还有字。

我小心地将其翻过来。

“五筒——”

另一个——八万！

从那黑云中掉下来的，竟然是几张麻将牌！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跌跌撞撞跑到祭坛跟前，在桌上翻出那块让宝音梦寐以求、满载希望的天启石。

“三条——”

我愣在原地，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终于理解了宝音喇嘛看到陨石后的神情变化。

此刻，我站在他的位置上，缓缓转过身，抬头望向黑云所存在过的那一方天空。

宝音究竟从中看到了什么？

是神明在云彩中嬉皮笑脸地打着麻将，随后抛给宝音一个鄙夷的眼神：

你的祈祷，神不在乎——

可悲的教徒，渺小如蝼蚁。

想必宝音视之如命的信仰，随着他如残烛般的生命，一起崩塌在这荒唐的雪夜。

赵格看到陨石上的内容后，却没有我这般不淡定。

他手里掂着麻将牌，眼中含笑，走到我身边问：

“你说，闲着没事躲云彩里打麻将的，是什么神？”

我摇摇头。

“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喇嘛会玩咱们的麻将，这座庙估计早就不在了。”

那些神明眼中，宝音将一块麻将牌视作救命稻草，会不会像人眼中两只蚂蚁在争夺面包屑一样可笑？

我的思绪被落魄返回的格日勒打断。

看样子他没找到塔娜。

这一趟对他来说，一无所获。

格日勒不想多说什么，摆摆手招呼我们回家。

正当我们走出庙门时，一眼瞥见巴图、鬼力童，带着几个小弟从侧门闯入喇嘛庙里。

都伤成那样了，还想从庙中薅些羊毛带走。

他们两个主力已沦为残废，加之宝音已死，草原上的喇嘛教再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们便没再打算追下去。

三人按原路又在雪中走了三个小时回到蒙古包。

等我们回去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蒙古包的残骸上站满了人。

其中不少人我很眼熟，是雪祭时来过的小萨满们。

格日勒看到这么多人围在自己家，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坏事。

“别担心，放松点，应该是大家收到噩耗，来帮你渡过难关的。”

我安慰道。

格日勒没说话，憔悴地点点头，快步迎了上去。

从人群中闪出一个人影，是个面目和蔼的中年妇女。

“姑姑！”

格日勒看到姑姑，眼中亮起一丝光。

女人泪眼婆娑，迎上来将格日勒抱在怀中轻轻抚慰。

这时，从人群中又闪出来一个人，仅仅看了他一眼，我心中暗惊：

“不好，这下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