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你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不能当皇帝吗？】

“好吧，你的观点确实那么与众不同……我信你。”

【所有落水的人都会抓住稻草，我也不需要你的信任，你只需要知道我需要你一直存在，而不是在哪一天被错误钻了思维上的漏洞去寻死。】

“哪怕我被祂们利用，降临地面？”

【这是我该管的事，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遵命，我的陛下。”

“门”先生跪得真是又快又干脆，只能说不愧是天赋异禀的苟三家，保命的机会来了祂们是真敢抓。

哪怕签的是比黑奴还要黑奴的卖身契……

两个不知道在哪里的神级人物在说话，他站在贝克兰德一家普通民房里按着一个女人的脑袋在这胡思乱想，为的只是减轻另外两个恨不得将他的血肉全部吞食，将他的灵魂彻底奴役的外来神明在耳边的疯狂呓语。

痛苦的时候，把自己想象成其他的什么东西，就不那么痛了。

这是他现在的方法。

“这是你要的东西，快走吧，虽然不知道外面的那个东西是怎么回事，但它似乎也撑不了多久了。”

【在我眼里，他比你，比起那些人类更像人。】

“呵呵，是吗？那祝你的计划成功……希望快点再见。”

【可以松手了，我把祂们的目光隔开。】

科伊闻言，趁着脑中呓语消失的清醒瞬间，右手打开，离开佛尔思的脑袋，四肢在下一刻缓过劲来，双脚发软，无力地向下倒去。

一只手一直在他虚弱时接触他，感知他身体情况的艾米莉微微用力，将他扶住带往另一座沙发坐下，并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

科伊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上毛孔里正不断地向外分泌出豆大的汗水与血液，浸满全身衣服，将他变成了一个满是铁锈味的血人。

脑中，哥正在总结道：

【伯特利的情况很不好，如果运用医学中“癌”的概念的话，那么他全身都已经变成了癌细胞，并且还在不断分裂增殖。】

【或许是因为聚合特性的原因，祂自己诞下的子嗣被他自己吞噬，尸体挂在祂的衣服上，身体上，发丝上。灵性也在常年混乱的累积中消磨，人性也在永无边际的鲜红中浸染上了那道恶心的绯红色，祂现在比大地母神、血族始祖莉莉丝更像是一个大地和月亮途径的神明。】

【我将他的神性与人性隔离开，并将被污染的那一部分一同放进冰封之后，他的人格甚至是智力都产生了明显的缺失……他刚刚甚至没有认清楚我并不是地上任何一个神明的序列，就草率地与我签订了契约。】

科伊接过艾米莉递来的清水，小抿了一口，虚弱地抬起手指向对面的房门，示意她帮忙处理一下那件房屋内的仪式残留。

看着艾米莉跟随灵性直觉拿起“火弩”，并在科伊的口袋里掏出一大堆符咒与那枚最特殊的“大地母神徽章”。

在她一脸无奈的目光里，科伊身上笼罩一层淡不可见的光辉，这是艾米莉对他使用了一枚“安神”与“痊愈”符咒，随后，这位让人安心的女孩便转身打开了那间仍有绯红月光残留的门扉，并且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余光瞥向一旁熟睡的休与佛尔思，确定她们不会听到自己说话之后，科伊小声地用中文说道：

“你是说哪怕救回来，他也是一个傻子？”

【如果要摒弃污染，必然会造成祂精神体，星灵体，乃至心智体上的缺失，这三者相加等同甚至超过灵魂的概念，而灵魂的缺失我也无能为力，对于灵性力量的运用，堕落母神远超其他旧日甚至支柱，我能做到的只有简单的一刀切除。】

“大地母神有没有办法救治？”

【那你去问祂呀，我又不是那个途径的，再说了，我觉得傻子挺好的，忽悠两句就把自己卖了，命令起来也方便，对了，那滴鲜血……】

科伊面对的那件房间的门缝里冒出火光，艾米莉打开门，黑烟顺势跑出，随后，俏脸上一片漆黑的银发少女迅速将门关上。

【那滴血在仪式的正中央，伯特利还专门把它做成了戒指的形状。】

他的话音落下，艾米莉伸出手，向科伊展示手中那枚代表着一位序列五“旅行家”的神奇物品。

这是一枚通体鲜红，没有精妙花纹，没有多余装饰，晶莹剔透的简单小圆环。

没有装饰，并不意味着它做工简单，凭借记者对于光线的敏感，他能看出这枚看似圆润的圆环戒指，其实是由许多个不同角度的平面组合而成，当窗外的绯红月光被阴云笼罩，当窗外昏黄的路灯照射进来，科伊看到了它隐藏在绯红之下，如同宝石一般，散射着彩虹般光彩的多面棱形的内部构造。

“这就是你费心费力弄出来的东西？”

艾米莉有些不解地问道，因为是通过黑夜和堕落母神的通道，由伯特利亲手打造，这枚戒指虽然本质上是一枚序列五产品，但带上了神明特有的位格，她无法看出它具体的用处。

“先把它放下，过来我给你消消毒。”

科伊没有先为她解释，而是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伸出依旧冰凉如同死人的手握住艾米莉的右手，把这枚戒指放下，排查着可能存在的，潜藏的污染。

在一遍非常凉爽的检查过后，科伊的体温也逐渐回暖，他将桌子上的戒指与秘偶一起放进了哥做的“冰箱”里，用这里的盥洗室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渍，处理好两人曾经在这栋房子里存在的一切痕迹，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等到太阳再次升起，她们会忘记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记忆会自动填补空缺，疼痛也会在肉体的习惯之中消弭。

每当这个时候，科伊总是止不住地感叹“催眠师”的强大。

从“观众”开始，这条途径就在“合理”这件事上越行越深。

贝克兰德又起雾了。

走上街道，昏黄的路灯已经无法照见下方的街道，科伊看着昏暗的东方，那里的朝阳正在缓缓往上爬。

“在想什么？”

艾米莉又换回了那一头黑发的打扮，像一个巫女一样，双手拎着一个棕色牛皮手提包，站在他身边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有时候总是有些迷茫，不知道改走到哪个方向，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拯救，是否有意义与必要。”

科伊面露苦笑，他其实觉得挺不合理的，身为一个“路人”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寻路导航”……也就是他的直觉，他的灵性很强，但无法占卜，无法得到真正有用，真正正确的指向，他的扮演也如同置身在迷雾里，看不真切，只能放任而为。

所以，表面上看似乎是艾米莉在跟着他，实际上，是他在跟着艾米莉，他想要蹭一蹭对方的好运，最起码，能够让他在看不清前路的黑暗里有着一些微不足道的依仗。

艾米莉走在他身边，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道：

“科伊，你之前问过我的愿望，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嗯……不论是目前的，还是一个毕生追求，都可以。”

“我的愿望吗？”

科伊喃喃着重复着艾米莉的话语，眼神在这片昏黄的迷雾中逐渐迷离。

说实话，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想办法活下去，第二个想法是变强，第三个念头是改变这里发生的悲剧。

但真正做起来，他走上了这个不知道是否正确的途径，做出各种藐视神明的举动，稀里糊涂地弄到一大堆超凡特性，见证了远比原着之中更多的惨剧。

他没有能力去拯救他们。

甚至没有办法拯救自己。

活下去，能成为一个人的梦想吗？

科伊思索着。

似乎是不能的，梦想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追求，是望眼欲穿而不可得之物，他如今仍在呼吸着贝克兰德夹杂着水汽与煤烟的浓雾，仍能透过常人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看见远方逐渐升起的太阳，仍能够感受到身边人身上传来的体温。

他现在还活着，这并不能称之为梦想。

那么变强呢？

艾米莉的梦想就是这个，她的途径之上虽然存在着两座大山，但未必不是不可能之事……小蛇不知什么原由，有了退位让贤的意思。

而他呢？

哥的这条途径最后通向哪里？最后的敌人会是谁？奇克？死去的图铎？风暴之主列奥德罗？亚当？宇宙暗面，曾经的恶魔君王法布提？夜皇还有罗塞尔？欲望母树？最有可能的是……祂自己。

科伊从未想过要与哥相斗，因为祂对自己太了解了，自己一抬手要做什么，自己一挑眉在想什么，拥有类似观众能力的外神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阶段止住脚步，不再前进，对于他来说，目前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被逼着，被裹挟而至此。

至于拯救……改变这个时代的悲剧。

做过东区记者的他对此深感无力。

这需要大刀阔斧的改革，并且，会有更多的人在那场他曾经预演的“变革”中陷入更大的悲剧。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